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的認知特征、主要挑戰與建議

一、引言

在全球經濟格局發生深刻變革、科技創新和產業革命日新月異的背景下，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必須以新發展理念引領改革，立足新發展階段，完善推動高質量發展激勵約束機制，錨定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塑造發展新動能新優勢。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健全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體制機制。2023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進一步對培育和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作出了戰略部署和政策安排①。2024年1月中共中央政治局第11次集體學習中，習近平總書記闡釋了新質生產力的理論內涵和實踐導向，即“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鞍l展新質生產力是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和重要著力點，必須繼續做好創新這篇大文章，推動新質生產力加快發展?！雹谛沦|生產力的提出，從實踐創新角度看，是立足于我國經濟發展的實踐基石、時代特征和目標任務，致力于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和著力推動高質量發展提出的重大命題，明確了我國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戰略取向（高帆，2023）；從理論創新角度看，是將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基本原理同中國發展實際和時代特征相結合的最新理論成果，是對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的進一步發展和完善（孟捷，2024；韓文龍，2024），科學地回答了政治經濟學生產力現代化轉型的世界之問、時代之問、中國之問（任保平，2024）。

關于新質生產力的相關研究，絕大多數采用了理論歸納或理論演繹的方式，聚焦分析新質生產力的概念內涵、作用意義、理論邏輯、實踐路徑等，個別研究提出測度新質生產力的指標體系并進行測算分析，識別其發展水平并對相關影響因素進行實證分析，為全面、系統、科學地認知和把握新質生產力奠定了扎實基礎。然而，鮮有文獻基于微觀企業視角，利用一手企業調查數據對新質生產力進行研究?；诖?，本文利用10省市1385家企業的一手調查數據，對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情況進行研究，聚焦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的認知特征和主要挑戰進行分析，并提出相關政策建議，為從微觀企業角度增加對新質生產力的理解和認知提供支撐，進一步豐富新質生產力的相關研究。

二、文獻綜述

（一）新質生產力的概念內涵

新質生產力的形成是一個復雜的系統過程，是在創新型數字技術的持續推動和激發下，不斷夯實生產力發展的基礎，形成更多的原創性和顛覆性創新，進而推動生產力發展質態的根本轉變（任保平和豆淵博，2024）。換言之，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是以科技創新作為關鍵驅動要素，通過技術革新促進傳統生產力質態的根本轉變，重塑傳統生產力系統。從生產力演進的邏輯看，新質生產力的提出是對我國生產力發展規律的新認識。準確理解新質生產力的內涵特征，需要從“新”和“質”兩個方面進行把握：前者強調不同于傳統生產力，是以新技術、新經濟、新業態、新要素、新產業為主要內涵的生產力；后者強調以創新驅動為本質特征，體現為高質量、多質性、雙質效，并以高質量為錨點，致力于關鍵性技術和顛覆性技術的突破，通過關鍵性技術和顛覆性技術的突破為生產力發展提供更強勁的創新驅動力（蔣永穆和喬張媛，2024；周文，2023；許凌云，2023；胡洪彬，2023）。

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深入推進，為我國產業轉型升級、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了歷史機遇和新的發展路徑（任保平，2024；豆淵博，2024；劉志彪等，2023）。新質生產力的內涵豐富、意蘊深厚，代表著一種生產力的躍遷，要準確理解新質生產力有必要回溯到生產力概念本身。從根本上說，生產力是人類運用生產資料通過與自然之間能動的勞動過程創造財富的能力，即勞動者運用勞動資料作用于勞動對象形成的生產能力（劉偉，2024）。準確理解新質生產力的豐富內涵要兼顧結果、要素、要素組合、產業形態、保障等多個維度（高帆等，2023）。習近平經濟思想研究中心（2024）、劉偉（2024）、周文和許凌云（2023）等一致認為，新質生產力代表先進生產力的演進方向，深刻理解其內涵至少需要把握三個層面：第一，新質生產力是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的先進生產力質態；第二，新質生產力以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的躍升為基本內涵，具有強大發展動能，能夠引領創造新的社會生產時代；第三，與傳統生產力形成鮮明對比，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的先進生產力，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

（二）新質生產力的要素特征與生成邏輯

在數字經濟背景下，數字技術與新生產要素的結合創造了生產力發展的新形態，新質生產力是以科技創新為主導、實現關鍵性顛覆性技術突破而產生的生產力（周文和葉蕾，2024；李政，2024；崔慧永，2024）。新質生產力的核心在于勞動者、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及三者優化組合激發的質變（王國成，2024；程振鋒，2024），表現為“高素質”的勞動者、“新介質”的勞動資料和“新料質”的勞動對象的有機組合（蒲清平，2023；向往，2023），本質上是以“算力”為代表的新質態的生產力（劉志彪等，2023）。杜傳忠等（2023）、孫紹勇（2024）等認為，新質生產力具有其突出的創新性、廣泛的滲透性、高效的提質性、明顯的動態性和顯著的融合性。令小雄等（2023）基于馬克思的“一般智力”理論，指出了新質生產力的內質發展性、數智性和具象性的特征。胡瑩和方太坤（2024）提出了新質生產力以腦力勞動者為主的主體特征、顛覆性創新驅動的技術特征、多要素滲透融合的結構特征、數智化和綠色化產業的形態特征。盛朝迅（2024）認為，新質生產力作為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中國化和時代化的重要理論成果，突出表現為涉及領域新、技術含量高、要素配置優和環境友好等特征。

新質生產力在經濟理論上體現了對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重要創新和發展，在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以及馬克思主義發展經濟學理論等各方面均體現出時代化、中國化的新拓展，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重點在于需要遵循客觀經濟規律（劉偉，2024）。新質生產力的形成不僅是對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的繼承和創新，也與我們黨的實踐探索也密不可分（魏崇輝，2025；任保平，2024）。蔣永穆和喬張媛（2024）提出了新質生產力的生成邏輯，即是以科技創新為軸心，將要素系統革新的牽引力通過技術系統這一媒介傳導至產業系統，全面塑強科技創新整體能力、積極促進新要素迅速成長、聚力推進核心技術研發應用和加快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最終實現對傳統生產力三大系統的全面重塑。黃群慧和盛方富（2024）系統闡釋了新質生產力系統的要素特質、結構承載與功能取向，從理論上概括了新質生產力具備的創新驅動、綠色低碳、開放融合、人本內蘊四大特性，此四特性相互關聯、相互作用、相互耦合，共同構成新質生產力區別于傳統生產力的鮮明標識。

越來越多的文獻關注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方法路徑問題。劉偉（2024）強調發展新質生產力必須遵循經濟社會發展的創新規律、產業結構演進規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運行規律。從國家層面，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必須要具備3個核心條件：一是有一大批有能力進行基礎科學研究的大學與科研機構；二是有一大批有能力把基礎科研轉化成應用技術的企業或者機構；三是開放的金融系統支持，無論是基礎科研還是應用技術的轉化都需要大量的金融支持（鄭永年，2024）。在大量理論研究的基礎上，個別研究者開始探索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測度。有研究基于勞動者、勞動對象和生產資料的生產力分析三大構成要件，提出“1-2-3-4”的新質生產力理論框架，并在挖掘新質生產力長遠要求原則下構建綜合評價指標體系，運用熵值法對中國省域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進行定量測度（王玨，2024）。宋佳等（2024）實證研究發現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提升有顯著促進作用，且對非國有企業、中小微企業、實體企業的新質生產力水平的促進作用更顯著。

（三）文獻小結

基于以上對新質生產力相關文獻的梳理分析，可以發現，關于新質生產力的理論和思辨的研究占絕對主導地位，大量研究論述新質生產力的概念內涵和外延、生成條件和邏輯、理論邏輯、歷史邏輯、實踐邏輯等，相較之下，定量研究極為稀少。一方面，凸顯了新質生產力作為一個全新概念和新的重大理論命題，科學、清晰、準確界定其概念的內涵和外延本身就難度空前，仍需要大量深入、扎實、系統的研究；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在當前階段對新質生產力開展量化研究所需的概念測度和指標設計仍面臨較大的困難，傳統意義上的生產力測度指標根本難以精準刻畫新質生產力，亟須從概念本身進行深度挖掘、大膽創新，突破傳統生產力測度的藩籬，融合經濟新要素、新形態、新科技、新模式等，構建新的測度指標體系，為新質生產力的量化研究奠定基礎。因此，本文基于對微觀企業經營負責人的調查，聚焦發展新質生產力這一核心命題，運用一手調查數據來刻畫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的主要特征，分析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面臨的困難挑戰并提出對策建議，梳理了企業維度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有關認知和訴求，豐富了關于新質生產力的理論研究和實證研究，為聚焦企業主體進一步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了一定的基礎，具有重要的意義。

三、調查方法與樣本介紹

（一）微觀企業調查方法與數據

使用微觀企業調查數據的研究從數據收集方式的角度大致可分兩類：一類是依托二手數據，研究成果最為豐富，多是權威調查機構或組織實施的大規模企業調查數據庫，多采用PPS抽樣調查法（ProbabilityProportionatetoSizeSampling）按規模大小成比例地概率抽樣，數據質量較高（孫秀麗，2024；中國企業創新創業調查2018年課題組，2022；安同良等，2020），以全部或部分數據授權或公開的形式向研究者開放申請。比較有代表性的數據庫包括：（1）中國國家統計局組織實施的中國企業創新調查數據庫；（2）世界銀行針對中國企業營商環境開展的題為“China-EnterpriseSurvey2012”的問卷調查和現場訪談數據；（3）OECD國家于1992年合作編寫的《奧斯陸手冊》（OSLOManual），建立了有關微觀創新調查的統一框架，即“歐盟創新調查”（CommunityInnovationSurvey，CIS）；（4）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企業大數據研究中心牽頭，聯合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廣東國際戰略研究院，開展了中國企業創新創業調查（EnterpriseSurveyforInnovationandEntrepreneurshipinChina，ESIEC）；（5）西南財經大學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組織實施的中國小微企業調查；（6）中國社會科學院、香港科技大學和斯坦福大學等科研機構聯合開展的2018年“中國企業－勞動力匹配調查”（ChinaEmployer-EmployeeSurvey，CEES）；（7）武漢大學中國企業調查數據中心開展的“中國企業綜合調查”（ChinaEnterpriseGeneralSurvey，，CEGS）；等等。另一類是研究者自行啟動的企業調查，受調查成本、研究經費支持、企業家聯系網絡、受訪企業配合程度等因素制約，一般涉及樣本規模較小，難以按照嚴謹科學的隨機抽樣方法或分成隨機抽樣方法進行樣本選擇，在選擇調查企業時會盡可能兼顧不同規模、不同地區、不同行業、不同所有制類型等多維指標以提升調查數據的質量，問卷設計相對簡單、指標測度清晰明確，調研數據一般不向社會公開。

大規模企業調查數據的公開共享極大地繁榮了微觀企業問題的研究，一些微觀企業數據庫因其高度嚴謹、規范、科學的調查方案和問卷體系，且具有高質量的開放性和包容性，不僅推動了學術研究的廣泛深入開展，而且激發更多組織加入到了微觀企業數據庫開發和創建的隊伍中。比較典型的是OECD建立的有關微觀創新調查的統一框架，即“歐共體創新調查”（CommunityInnovationSurvey，CIS）。1993年，歐盟組織了第一次創新調查，此后它已成為在歐盟、歐洲自由貿易聯盟以及候選國家每兩年定期開展的數據收集①。其中，最新一次調查為2022年度的CIS②。CIS具有突出的優勢，不僅能在微觀層面識別企業具體的創新行為和能力，而且能在宏觀層面測度產業或國家層面的創新態勢。其理念和方式迅速在多國（地區）傳播，如美國、加拿大、日本、新西蘭和拉丁美洲的一些國家和地區，以及馬來西亞和印度等國，均基于這一框架啟動了具有本地特色的創新調查（甄峰，2014）。在國內，基于CIS框架，國家統計局啟動了全國企業創新調查，安同良等（2020）對江蘇省制造業企業開展了小規模的創新調查，2002年的有效問卷為354份，2014年的有效問卷為110份，開展了卓有成效的研究，但這些調查并未向學者開放微觀數據使用。

對基于微觀調查數據的企業研究而言，創新始終處在研究的焦點區域。中國企業創新創業調查2018年課題組（2022）聚焦企業創新創業問題，系統闡述了我國中小微企業調查數據的構建過程、數據質量、調查內容與初步發現等八個方面重要問題，為系統研究中小微企業創新創業、生存發展等問題提供了寶貴的數據支持。在一定意義上，ESIEC的微觀數據填補了中小微企業創新數據缺失的空白，采用由受過嚴格訓練的訪員面對面調查企業負責人或高管的方式收集數據，具有較高的可信度，為研究中小微企業創新提供了寶貴的數據資源（中國企業創新創業調查2018年課題組，2022）。2021年，ESIEC項目調查的總抽樣樣本數為20150家，采用電話訪問＋入企訪問兩種形式進行追蹤訪問和補充訪問，完訪率為14.8%①，2023年ESIEC項目調查各省樣本完訪量共計6117份，整體完訪率為12%，凸顯了企業調查數據收集的困難。

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是以科技創新作為關鍵驅動要素。Thom?和Zimmermann（2019）研究指出，很多中小企業有創新活動且呈現出多樣化特點，但是，很多小微企業的創新活動，例如設計、原型創作、使用先進的機器設備及培訓或營銷活動，并不在Ramp;D范疇之內（DeJong，2006；Marsili，2006），導致很多中小微企業的創新能力、創新產出被明顯低估。不僅是大型企業和中小企業之間存在較強異質性，在中小微企業內部也存在明顯的異質性（孫秀麗，2024），既有高利潤、高增長、高創新性的瞪羚企業、獨角獸企業等科技企業或新興領域企業（Engel，2015），也有不少低增長、低技術和非創新的企業（Pahnke，2019；Welter，2019）。因此，從發展新質生產力的角度，中小企業也是一個非常值得關注和研究的群體。在本文所收集的企業樣本中，由于中小企業占多數，恰好可以為我們提供中小企業開展創新活動、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有益洞見。

（二）微觀企業調查設計與樣本概況

推動高質量發展需要新質生產力，而發展新質生產力最重要的抓手是企業。大量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都表明，新質生產力對企業效率提升、行業高質量發展作用突出，基于這一考慮，系統探究企業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愿望和訴求、明晰企業在發展新質生產力過程中遇到的困難挑戰十分重要且緊迫。。為此課題組開啟新質生產力專項調研活動，設計《新質生產力專項調研》問卷（附件1），其目的是了解企業維度的新質生產力發展基礎、現狀和需求，解決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難點、堵點的原則。課題組參考中國企業創新創業調查2018年課題組（2022）、安同良等（2020）等的調查方法設計，按照題目選項系統性科學性、調研的方便性和數據可得性，以及嚴謹性原則設計問卷，確保問卷質量。在數據收集階段，課題組充分利用線上資源和渠道，借助企業家的朋友圈以及行業協會、地方商會等企業家資源富集的區域，采用“滾雪球”抽樣（米子川，2015；耿磊磊，2010）的方式，以線上問卷調查的形式收集了上海、浙江、廣東、山東、福建、山西、湖北、四川、陜西、黑龍江10個省市覆蓋18個行業的1536份問卷。為了確保問卷質量，經過多維邏輯映證、問卷用時、重復填寫、IP地址、信度效度檢驗等篩選出1385份有效企業問卷，有效問卷率為90.2%。

表1中對于調查的有效樣本，從企業所有制形式來看，民營企業1159家（占比83.7%）①、中央企業43家（占比3.1%）、地方國有企業72家（占比5.2%）、外資企業21家（占比1.5%）、中外合資或中外合作企業19家（占比1.4%）、集體所有制企業18家（占比1.3%），其他類型企業53家（占比3.8%）；從企業主營業務收入水平來看，樣本企業主營業務收入的平均值為2億元，可以發現，受訪樣本企業以中小型企業為主，大型和超大型企業占比非常低②。從受訪者在企業中承擔角色看，擔任“一把手”的占比為67.5%，擔任高管的占比為25.1%，擔任中層管理人員的占比為4.3%，基層員工占比為3.1%。需要說明的是，采用“滾雪球”抽樣的樣本獲取方法雖然具有容易獲得樣本的優勢，但同時也存在樣本代表性一般的局限性。因此，本文的研究基于此次調查的1385家企業展開分析和討論，總結樣本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的主要特征以及面臨的困難挑戰，有一定的代表性和研究價值。

四、企業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認知特征

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深入發展催生了一批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等，推動了生產力內涵和本質的變化，是新質生產力形成的產業基礎和驅動力（蔡萬煥，2024；張曉芬，2024；杜傳忠，2023）。發展新質生產力是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和重要著力點，也是制造業企業提升核心競爭力的必然選擇。研究探討新質生產力必須要正確理解基于技術進步之上的產業升級，避免“一刀切”，將新質生產力限制在特定發展領域，偏頗地認為新質生產力是技術決定論（鄭永年，2024）。當前，新科技和產業革命提供的產業基礎是數字化和智能化，發展新質生產力的現實途徑則是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在深度融合中發展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洪銀興，2024）。發展新質生產力要關注基礎研究、應用技術、金融系統3個核心生產要素，同時通過推動制度型高水平開放、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打造開放的國際化人才體系，提供一個有效的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支持環境（鄭永年，2024；洪銀興，2024）。發展新質生產力，對企業而言既是重大機遇，也存在較多挑戰，從調研企業反饋的信息來看，廣大企業對發展新質生產力較為樂觀，不僅表現出了積極的態度，還做出了一些有益的探索，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

（一）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內涵和特征高度認同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它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以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的躍升為基本內涵，以全要素生產率大幅提升為核心標志，特點是創新，關鍵在質優，本質是先進生產力①。新質生產力作為一個全新的理論概念，準確理解其內涵特征是在實踐中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關鍵前提。自新質生產力提出以來，引起了廣大企業家的高度關注和重視，調研發現，就新質生產力特征、基本內涵而言，對“新質生產力具有高科技特征”較認同和高度認同的比例分別為26.9%和42.0%，表示不清楚的占比為11.6%。對“新質生產力具有高效能特征”較認同和高度認同的比例分別為29.3%和36.1%。對“新質生產力具有高質量特征”較認同和高度認同的比例分別為22.8%、58.0%。對“新質生產力以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的躍升為基本內涵”中較認同和高度認同的比例分別為28.6%、39.7%。企業家群體對新質生產力內涵特征的高度認同，為將來在更大范圍、更深層次、更廣領域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了極為有利的環境條件。

（二）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實踐方向高度認同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指出：“健全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體制機制。推動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推動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優化組合和更新躍升，催生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發展以高技術、高效能、高質量為特征的生產力。”新質生產力成為未來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最重要推動力，這一共識隨著新質生產力的穩步發展越來越具有深厚的、廣泛的民意基礎。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作為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要載體，為我國未來經濟發展指明了方向，一定程度上，不論是新興產業還是傳統產業，都深刻感受到了新質生產力的沖擊和影響，更多的企業家將發展新質生產力視為未來的重大機遇。從受訪企業反饋的情況來看，大多數企業對未來的發展方向和目標更加清晰明確，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成為企業家的重要實踐方向。具體來看，72.9%的企業選擇“未來幾年，企業將發展新質生產力作為最重要的目標”，其中環境、廢棄資源綜合利用業選擇最高，為82.0%。高于80%的行業還包括儀器儀表制造業（80.6%）、醫藥制造業（80.4%）；選擇比例70%～80%的主要包括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78.8%），通用或專用設備制造業（78.1%），化學原料、纖維、化學制品制造業（77.8%），鐵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76.5%），汽車制造業（75.4%）等10個行業；選擇比例60%～70%的主要包括食品、酒、飲料等制造業（69.2%），電力、燃氣及水的生產和供應業（66.0%），文教、工美、體育和娛樂用品制造業（64.0%）；選擇比例低于60%的主要包括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57.1%）和紡織服裝、皮革、制鞋業（56.3%）。超過六成企業表示2025年將較去年繼續加大科技研發投入，提升產品技術創新能力，著力培育具有企業或行業自身特色的新質生產力，以期在未來更加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把握先機、培育優勢、持續發展。

（三）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行業擔當高度認同

2024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當前我國外部環境變化帶來的不利影響加深，我國經濟運行仍面臨不少困難和挑戰，但是，我國經濟基礎穩、優勢多、韌性強、潛能大，長期向好的支撐條件和基本趨勢沒有變，要正視困難、堅定信心，努力把各方面積極因素轉化為發展實績。企業家對經濟發展的信心不僅會影響企業自身，也會對整個經濟運行產生深刻影響，特別是面臨復雜的外部形勢、日新月異的科技革命，企業家的信心至關重要。新質生產力既是重大的理論創新，又對未來的發展實踐有很強的指導作用。從收集樣本反饋的信息來看，不少企業家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行業擔當高度認同。發展新質生產力不是“空中樓閣”、“空穴來風”，而是要落實到具體行業和企業，通過扎實有效的研發創新來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進而通過新質生產力賦能行業和企業轉型，實現高質量發展。從行業看，關于“是否認同本企業技術將會成為新質生產力”這一問題，59.9%的企業表示認同，其中最高的為儀器儀表制造業（90.3%），最低的為批發和零售業（32.9%）?？梢悦黠@看出，廣大企業對發展新質生產力高度認同，也愿意擔當作為，積極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為企業和行業高質量發展帶來新機遇、新產品、新動能和新業態。

一般認為，新質生產力主要包括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具體而言，包括八大戰略性新興產業，即新一代信息技術、新材料、新能源、高端裝備、新能源汽車、綠色環保、民用航空、船舶與海洋工程裝備；九大未來產業，即元宇宙、量子信息、腦機接口、生成式人工智能、人形機器人、未來顯示、未來網絡、生物制造、新型儲能。實際上，新質生產力不僅包括這些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傳統產業領域也有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巨大空間。從調查企業的情況來看，行業異質性比較明顯，鐵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75.8%），儀器儀表制造業（72.7%），通用或專用設備制造業（69.5%），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69%），醫藥制造業（68.9%）這5個行業的企業認為自身技術將會成為新質生產力的重要代表，并且認同度呈現隨企業主營業務收入、研發強度增加而提高的趨勢，說明企業經營規模、科研投入等對其發展新質生產力具有直接而重要的影響。在此過程中，大型企業主動帶頭加大研發和創新投入，積極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不僅會為行業和其他企業提供很好的示范和引領，堅定發展新質生產力的信心，同時也會以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為契機推動企業和行業的發展轉型。

（四）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未來前景高度認同

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在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中占據重要地位。產業是經濟社會發展的根基，科技創新成果只有應用到產業和企業中，才能轉化為現實生產力，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科技創新能夠催生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要素”。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2024年上半年，新能源汽車產量同比增長34.3%，配套產品充電樁、汽車用鋰離子動力電池產量分別增長25.4%、16.5%，半導體器件專用設備制造、智能無人飛行器制造行業增加值分別增長30.9%、57.0%，新的經濟增長點不斷形成，新動能正在逐漸釋放。經過多年持續經營和探索，不少企業在開展科技創新方面已經積累了明顯的優勢和突出的成果，不僅促進了企業自身的發展變革，也為行業轉型發展提供了有力支撐。從已有科技創新平臺或載體看，37.3%的企業設有技術中心，12.5%的企業有技術創新中心，11.8%的企業有檢驗檢測平臺。從企業核心技術來源看，50.3%的企業選擇“獨立開發與研制”，之后依次是“與高?；蚩蒲袡C構合作開發”（30.5%）、“與其他企業合作開發”（18.8%）、引進技術（19.8%）、“等待其他企業技術擴散”（3.6%）、并購獲得（3.3%）。從企業研發強度看，13.4%的企業年均研發費用占主營業務收入比重已達6%以上，主要為鐵路、船舶、航空航天產業；7.8%的企業為5%～6%，主要為醫藥制造業（5.8%），通用或專用設備（5.1%），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5.1%）3個行業；12.1%的企業為4%～5%，集中在化學原料、纖維、化學制品制造業，汽車制造業6個行業；19.1%的企業為2%～4%。從“企業所在省份與全國平均相比擁有大量新質生產力”的回答看，47.9%的企業認為自身所在省份擁有新質生產力，其中上海、北京、山東、廣東、浙江、陜西6個省市的企業認同度高于平均，一定程度上說明了新質生產力已經在實踐中形成并展示出對高質量發展的強勁推動力、支撐力。也從側面反映，雖然創新具有較大的風險和不確定性，但同時創新也具有很高的回報，促使越來越多的企業開始關注和重視創新并持續投入。

五、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的主要挑戰

目前，新質生產力已經在實踐中形成并展示出對高質量發展的強勁推動力、支撐力。企業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認同度高，多數企業也明確了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方向，對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具有較強的信心，也在以往的經營發展中通過加大創新積累了一些發展的優勢和成效。但是，從調研企業的反饋來看，企業在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時還面臨五個方面的突出挑戰，亟待解決。

（一）投入大與融資難并存

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不僅需要創新思維，更需要與之相匹配的生產要素，例如更高素質勞動者、更高技術含量的勞動資料等，這些要素都屬于市場中的稀缺資源。從企業發展的角度，獲取和占有這些優質資源必定有利于企業提升競爭力和未來發展，但是，這些高質量要素的獲取需要支付更大投入，有不少還需要長時期的持續投入。特別是，有些長期的高額投入并不必然帶來可觀的收益回報，創新是一個多維過程，其內在許多過程難以測度（安同良等，2020），導致創新活動本身和創新產出均表現出較高的不確定性，這些因素對不少企業而言確實會造成巨大的挑戰。調研數據顯示，39.5%的企業反映“創新花費太大”，34.7%的企業表示“資金緊張融資困難”（見圖1）。

由于創新本身具有較大的不確定性，大量的創新投入未必能得到相應的創新，導致不少企業家對企業創新投入的情感比較復雜。與由于這些創新企業多數處在成長初期，市場普遍接受和認可的資產性指標和營利性指標上表現不佳。金融機構對該如何給新創的創新企業提供金融支持、提供多少支持存在較大的分歧。

因此，導致市場上最需要信貸支持的企業卻往往難以獲得急需的信貸資源。面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巨大機遇，很多企業家確實看到了巨大的機遇，但是如何更好地抓住機遇卻“心里沒底兒”。從調研情況來看，多數企業希望政府“加大資金支持力度”，這也是各類企業最希望得到的政府服務，平均占比高達52.6%。在具體措施上，企業希望政府對接更多風險投資機構，平均占比為7.9%；政府多發放創新券，平均占比為17.9%。需要說明的是，雖然企業普遍需要提供更多的支持政策，特別是在資金方面，但也要考慮到政策性資金支持創新需要兼顧廣度、深度和精準度，要更為精準識別企業的創新行為和創新投入，用足用好產業引導基金，避免資金浪費和低效使用（見圖2）。

（二）市場風險大與政策導向弱并存

大量理論和實踐都表明，科技成果轉化情況是衡量一個國家或地區創新能力與經濟發展潛力的關鍵指標。一般認為，將科學研究和技術開發過程中所產生的新技術、新工藝、新產品或新方法等科技成果，通過一系列嚴謹規范的驗證、改進和推廣過程，轉化為具有市場價值的商品或服務，并最終實現產品和服務的商業化和產業化，即為科技成果轉化。任何一項新技術都需要經歷概念驗證，實驗室小試、中試，產業化等階段轉化為具體產業的產品或服務后，才會變成對經濟高質量發展起推動和支撐作用的新質生產力。在此一系列環節中，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或差錯，都可能會最終影響這項新技術的應用與否及應用進程。其中，專利產業化率是一個關鍵指標，提高專利產業化率有助于推動技術創新成果的商業化應用，促進產業轉型升級和經濟高質量發展。根據國家知識產權局最新發布的《2023年中國專利調查報告》，我國發明專利產業化率為39.6%，較上年提高了2.9個百分點，連續五年穩步提高。其中，企業發明專利產業化率為51.3%，較上年提高了3.2個百分點，科研院所為13.3%，高校從3.9%提升到5.3%。①因此，單純從企業的角度來看，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仍面臨較大不確定性，市場風險高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企業的積極性。與此同時，對于最前沿的創新技術和產業形態，政府政策所能做出的政策引導實際上是非常有限的，更多還是靠企業家去探索。調研數據顯示，22.7%的企業表示“對市場前景把握不準”，17.0%的企業表示“創新難以獲得預期回報”。從企業的反饋和期待來看，政府要更為重視企業需求和關切，加大公共基礎研究支持力度，營造激發創新的良好氛圍，在一定程度上減緩或降低企業家對前沿技術的模糊認知，鼓勵支持企業家做出更有價值的創新探索，特別是在前沿技術的研發和應用領域（見圖3）。

在此背景下，培育和發展更多新質生產力需要政府和企業同心協力，將有為政府和有效市場結合起來。從調研情況來看，42.9%的企業希望政府“設置新質生產力目錄”，為企業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更為明確的方向指引，這一訴求在企業“最希望得到的政府服務”中排第二位。31.8%的企業希望“加快制定新質生產力標準”，助力企業科學精準識別新質生產力，有針對性地推進新質生產力發展?？梢?，企業在發展新質生產力過程中需要引導、明晰發展方向，樹立行業標桿并進行示范推廣也有助于發展新質生產力（見圖4）。

（三）生產性服務業有供給與層次低并存

《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生產性服務業促進產業結構調整升級的指導意見》指出，生產性服務業涉及農業、工業等產業的多個環節，具有專業性強、創新活躍、產業融合度高、帶動作用顯著等特點，是全球產業競爭的戰略制高點。劉奕等（2017）研究證實了生產性服務業集聚特別是支持性服務業的有效集聚與制造業升級之間高度關聯、融合促進的動態內在聯系，要素稟賦與政策環境對制造業升級也會產生直接的正向影響。因此，加快發展生產性服務業，有利于引領產業向價值鏈高端提升。與此同時，生產性服務業是促進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的重要手段，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有力支撐。我國生產性服務業整體發展水平不高，占GDP比重約16%，低于美國（24%）和德國（21%）等發達國家。一線企業家對生產性服務業供給的數量不足、質量不高感受深切，在詢問“制約發展新質生產力的因素”時，40.6%的企業選擇“中試服務太少”，31.0%的企業表示“技術市場不健全”，10.1%的企業表示“知識產權保護力度不夠”，突出反映了生產性服務業供給的短板和弱項。未來要著力彌補和化解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存在的短板和弱項，加大對共性基礎性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扶持，在提升生產性服務供給質量的同時，著力降低一線生產企業購買生產性服務的成本，為企業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更有力有效支撐（見圖5）。

生產性服務業需求的個性化、多樣化，以及不同行業、不同企業在不同時期的需求存在較大差異，導致生產性服務企業提供服務時面臨較多的約束和權衡，不可避免會偏向于供給成本低、利潤高的服務，而相對忽視或弱化對行業發展可能更為重要卻利潤不高的服務。從企業希望的生產性服務業來看，30.5%的企業希望政府“強化信息咨詢、人才培訓、技術指導等中介服務”，其中最高的為汽車制造業（48.0%）、最低的為儀器儀表制造業（14.3%）?？萍肌⑷瞬?、信息等是企業最為迫切需求的，而高?？蒲袡C構恰恰是科技、人才、信息聚集的高地、著力打通產學研聯系通道，促進各類高端生產要素有序有效流動，對于企業、高?？蒲袡C構乃至整個社會發展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也是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應有之義。22.5%的企業希望“提供專家技術咨詢服務”，18.2%的企業希望加大培養相關學科技人才和工程師。推動企業發展，尤其是高新技術企業或專精特新企業，歸根結底要靠人才。近年來，以新質生產力為代表的人工智能、機器人、云計算、大數據等一大批新興企業的出現，背后的最核心支撐力量就是高等教育大發展帶來的人才紅利。高等教育是發展科技第一生產力、培養人才第一資源、增強創新第一動力的結合點，根據中經數據CEIdata的統計，截至2023年底，我國高等教育毛入學率已超過60%，當年高等教育畢業生規模達到1148.5萬人，研發人員規模達到1023萬人，為企業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了強有力支撐（見圖6）。

（四）科技創新難與成果轉化率低并存

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需要以科技創新引領產業創新，及時將科技創新成果應用到具體產業和產業鏈上?！吨袊萍汲晒D化年度報告2024（高等院校與科研院所篇）》公布了我國高校與科研院所2023年度最新的科技成果轉化數據，轉化總合同金額2054.4億元，同比增長13.7%；科技成果轉化合同金額超過億元的單位396家，同比增長7.4%①。總體來看，雖然我國科技成果轉化數量和金額呈現上升趨勢，但根據戰略性新興產業科技成果轉化前景分析報告統計，我國科技成果轉化率高者可達30%，低者則只有10%，而發達國家是60%～70%（李毅中，2021），我國大量研發成果未能產業化，尚未形成現實生產力。從調研看，30.0%的企業表示“缺少技術創新服務平臺”，17.3%的企業反映“缺少與高校院所溝通渠道”，17.0%的企業反映“創新氛圍不濃”，說明企業在科技創新方面仍面臨不少困難和問題。因此，助力企業積極開展科技創新，一方面需要企業立足自身尋求解決方案、彌補短板弱項，另一方面對于企業普遍面臨的共性問題，需要政府統籌謀劃，從完善相關基礎設施、搭建科研合作平臺、完善研發合作機制等方面，營造提升有利于創新的環境氛圍，強化創新成果便捷應用于產業和企業的體制機制（見圖7）。

雖然企業家普遍認同創新需要巨大投入、存在巨大風險和不確定性，但是仍有大量企業家致力于探索前沿科技創新。關鍵原因在于創新確實能為企業帶來比較強的壟斷力量，不僅推動企業自身創新發展，還能在一定程度上助推行業轉型升級。在此過程中，由于創新具有顯著的正向溢出效應，從企業的角度來看，更希望政府能夠提供一定支持，不僅僅是分擔企業創新的成本，更是營造激勵創新的良好氛圍，傳遞政府對企業創新的支持。從企業反饋的訴求來看，23.5%的企業希望“政府推動共性關鍵技術研發和擴散”，19.9%的企業希望“暢通技術創新成果交易渠道”，“強化與高校、科研院所共同搭建實驗室或成立相關研究中心”等的企業占比為17.6%，希望促進產業融合集群發展的企業占比為11.0%（見圖8）。

（五）支持政策從出臺到落地發揮作用存在明顯時滯

發展新質生產力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不同層級和行業的政府部門統籌推動、形成合力。截至目前，據筆者不完全統計，各部門各地方出臺的相關政策文件提及新質生產力的超過1200項。與此同時，各部門各地方之前出臺的科技創新、產業升級、區域協調發展等相關政策客觀上也會促進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但“一分部署，九分落實”，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不僅需要政策創新，更需要落實、落細政策。各級地方政府要堅決杜絕以政策落實政策、以文件和會議落實政策，要在吃透中央關于發展新質生產力政策的內涵實質基礎上，因地制宜、充分考慮本地實際，聚焦本地契合新質生產力特征的產業和業態，瞄準企業發展急迫需求和急難愁盼問題，實施有針對性的支持和幫扶。根據調研，企業反映“相關政策落實不到位”占26.1%，“缺乏公平的競爭環境”占14.0%。關于新質生產力相關政策支持的訴求期盼方面，8.7%的企業希望打造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營商環境，15.4%的企業希望放寬市場準入，17.4%的企業希望“營造鼓勵創新、寬容失敗的良好氛圍”?？梢钥闯?，企業對相關政策支持的訴求是坦誠的，反映了當前我國在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過程中政策支持可能存在一定的偏差，有關政府部門要強化需求側需求信息的精準把握，真正、真實了解企業在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過程中的政策期盼和急迫現實需求，以解決問題和困難為導向，助力企業發展（見圖9、圖10）。

六、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政策建議

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搶占新一輪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加速演進的制高點，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對于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具有重大意義（黃群慧和盛方富，2024）。要想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實現我國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必須始終堅持企業和產業這個關鍵主體，以科技創新推動產業創新，以產業升級構筑競爭新優勢，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趯?385家企業的調研數據，本文在梳理既有文獻基礎上，著重總結了企業維度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認知特征，發現多數企業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熱情高、投入大，六成企業會持續加大創新投入。但同時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仍面臨較多挑戰：投入大與融資難并存、市場風險大與政策導向弱并存、生產性服務業有供給與層次低并存、科技創新難與成果轉化率低并存、支持政策有供給與落地慢并存。為進一步更加有效激勵企業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有針對性地解決企業的擔憂和回應企業的期盼，促進新質生產力在推動高質量發展中形成更多更大的有效支撐?；谇笆鲅芯糠治觯狙芯刻岢鲆韵陆ㄗh：

一是直面難點、加大金融支持力度。相關政府部門以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為標準，優選專精特新、隱形冠軍等企業，建立潛在獨角獸、科技領軍企業清單，為金融機構推薦優質項目。強化金融服務創新，促進知識產權質押融資、供應鏈金融、科技保險等新型金融工具推廣應用，推動地方政府投資引導基金強化對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支持，優化“募投管退”全鏈條發展環境，支持長期資本、耐心資本更多“投早投小投硬科技”。

二是注重引導，科學謀劃發展重點。推動各地方、各部門落實好《產業結構調整指導目錄》，結合產業基礎和發展實際，準確把握地區比較優勢，做好與財稅、信貸、土地、進出口等政策的銜接，協調好傳統產業、新興產業、未來產業在資源、要素、政策、價值鏈等方面的競合關系，科學定位新質生產力發展方向和重點任務，及時建立重大項目窗口指導制度，合理引導社會投資方向。各政府部門要充分利用權威媒體深入解讀和普及新質生產力相關內容，發布一批典型案例，推動地方形成共識，確保新質生產力健康、有序發展。

三是補齊短板，加快提升服務水平。為滿足不同企業科技創新需求，各級政府要注意發揮資源統籌和整合作用，著力打造一批集概念驗證、中試熟化、檢驗檢測、科技投資、產業孵化、人才培育、管理咨詢、知識產權等功能于一體的綜合生產性服務機構。制定實施深化兩業融合發展的行動方案，推動工業互聯網平臺、個性化定制、共享制造、總集成總承包等新模式、新場景在制造業領域的深化應用。強化制造業企業與銀行、保險、中試、人力資源、知識產權、檢驗檢測等生產性服務機構對接協同，加強集成創新和綜合應用。

四是打通堵點，促進“兩鏈”深度融合。在高端制造、先進材料、新能源領域培育形成一批重大技術研發平臺、國家重點實驗室和產業創新載體，聚焦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各級政府要加強謀劃布局、統籌推進經濟體制、科技體制等關鍵改革，著力消除企業與高?？蒲性核鶆撔潞献鞯亩曼c卡點，強化成果轉化利益分配機制落實，構建政產學研金介用深度融合的技術創新體系，以鏈主企業、龍頭企業、領軍企業為抓手，強化上下游產業鏈環節的精準對接，通過技術牽引、產業聯動、鏈條延伸加快產業鏈創新鏈深度融合。

五是充分溝通，增強政策獲得感。各級政府部門在制定發展新質生產力相關政策時要強化與企業溝通，廣泛征集和深入了解各類企業所思所盼，充分考慮企業在問題征集中的焦點和訴求，消除政策盲點和模糊地帶。政府相關企業主管部門加強發展新質生產力的相關政策普及與宣貫，及時跟進政策解讀，推動政策精準投送，讓企業快速知曉政策、理解政策，確保企業能夠看得懂、使得上、用得好，推動政策從紙面更快落細落實，充分激發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的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