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兒童立場：小學語文命題的認知適配與思維解放

在小學語文教學中，兒童立場是課程設計和教學實施的核心價值取向，體現了對兒童主體性、發展需求及個體差異的充分尊重。隨著課程改革的深入推進，兒童立場正逐漸從理念倡導走向實踐落地，越來越多的課堂能結合學生身心發展特點，遵循語言習得規律，因材施教，促進其主動地、生動活潑地發展。然而，在備受關注的考試命題環節，仍存在不同程度的成人本位傾向，命題者大多以自己的認知邏輯、價值判斷與話語體系來主導試題命制，導致兒童立場的缺失。

一、小學語文命題研制中兒童立場缺失現象檢視

1.認知超載

所謂認知超載，是指考題超出學生的認知水平，導致學力與考題出現結構性失衡。自統編教材使用以來，筆者查閱了全國各省市上千份試卷，發現認知超載的典型表現之一是試題任務超出相應學段的學業水平要求。如某區五年級上學期開學初舉行的區域性調研測試中，“看拼音寫詞語”一項要求學生默寫\"凜冽、喉嚨、珊瑚\"等。這些詞語均為教材中的“二會字”，2022年版課標要求會讀、會認，不要求會默寫，且部分詞語出現在五年級下冊甚至六年級教材中，不屬于學生應知應會的內容。區域統考作為教學診斷的重要工具，意在幫助教師反思和改善自身的教育教學行為，導向作用不言而喻。或許命題者的出發點是希望提高區域性調研試卷的區分度，但認知超載的試題會系統性遮蔽學生的真實經驗、思維方式等，不僅無法準確評估學生的語文素養，也會給師生雙方帶來壓力，制造焦慮。若教師為了應試，將“二會字\"與“四會字”同等要求，必然會加重學生的課業負擔。

認知超載的典型現象之二是試題選文篇幅較長，內容艱澀，超出學生的自主閱讀水平。曾有人將高考語文試卷戲稱為“清明上河圖”，以突出題量之大。現在不少學校高年級的語文試卷亦是密密麻麻鋪滿6頁A4紙，給學生帶來較大的心理負擔。從選文內容來看，說明文閱讀多用非連續性文本材料，現代文閱讀多源自名家經典。如某省2022年小學畢業統考數據顯示： 76.5% 的閱讀理解為成人文學經典，涉及兒童文學的僅 12.3% 。說明性文章中有些專業詞匯過于抽象，經典文學作品中有些句式復雜難懂，加之與學生的認知經驗相距較遠，無形中增加了閱讀理解的難度。

2.情境失當

小學階段是學生語言發展的關鍵期，其語言學習具有情境性、體驗性和模仿性等特點，對于抽象概念的理解尤其需要借助具體形象和生活經驗。因此，在具體情境中評估學生的語言運用能力，已成為當下小學語文命題的趨勢。但筆者也發現，部分試題所創設的情境脫離學生生活經驗，呈現出為情境而情境的形式主義傾向，甚至走向偽情境化的誤區。

如某校五下期末考試中設置了“調查社區垃圾分類\"的任務情境，讓學生為居民寫一封倡議書。試想，如果學生所在社區從未開展過垃圾分類活動，或者學生對垃圾分類缺乏必要的知識及經驗儲備，該如何向居民提出倡議？由此可見，當試題情境與學生的生活經驗相割裂時，便會淪為華而不實的\"裝飾品”。

3.思維固化

當下小學語文命題日趨模式化，測試范圍大體包括語言積累、閱讀理解、練筆表達等，題型多為固定模板；試題內容偏向知識點的掌握而忽視思維過程，開放性和探究性不足；試題評價追求答案的唯一性和確定性，所謂的“參考答案”成為標準答案，猶如堅固的思維牢籠，抑制著學生創造力的發展。

如某校六年級試卷中有以下閱讀理解題：

信號彈劃過天空，龍舟奪標開始了。各色各狀造型的“蛟龍”如箭離弦，順流而下，欲爭群龍之首。此時，樂聲響徹江面，皮鼓咚咚，銅鑼當當，號子高亢，震耳欲聾。每只龍舟上，身著一色服裝的十四名健兒分列兩舷。健兒們激浪高歌狠勁猛劃，奮力沖刺；兩岸山呼海嘯，滾起陣陣“加油”聲浪。真是“千頃水面琉璃滑，百艘龍舟競爭先”。

何忠范《樂山龍舟會》

閱讀片段，分析畫橫線文字有什么特點？（2分）

本題參考答案為：用夸張的修辭手法，寫出了龍舟競賽中氣勢宏大的場面。但通過仔細審題可知，試題并未明確提出從修辭的角度來賞析畫線部分。于是，有學生從內容角度進行賞析，認為畫線部分都是從聽覺的角度，分別寫樂聲、號子聲、加油聲，來突出樂山龍舟競標聲勢浩大的特點；還有學生從詞義的角度分析表達效果，認為畫線部分運用三個不同的四字詞語，來表達相近的意思，使語言有變化之美。遺憾的是，這些回答雖有理有據，卻都因不符合參考答案而得到了無情的\"紅叉叉”。

以上這些現象都是成人本位思維的體現，小學語文命題研制應摒棄成人本位思維，堅守兒童立場，充分尊重兒童的主體性和個體差異。

二、兒童立場在命題研制中的回歸策略

1.材料選擇貼近學生認知，實現認知適配

小學語文命題研制應嚴格遵循兒童語言發展規律、思維特點和學習心理，在內容選擇上與學生已有經驗及廣闊的社會生活相關聯，評估認知適配性，避免認知超載；在任務設計上整合2022年版課標對知識、能力、素養等多種層級的要求，做到循序漸進，發展學生的核心素養；命題語言力求生動活潑，簡潔明了，富有激勵性和互動性，緩解學生的緊張情緒。當然，強調認知適齡并非一味降低試題難度要求。試題難度應處于學生的“現有水平\"與“潛在發展水平”之間，難度過高或者過低，都不利于學生的發展。

如某小學畢業考試中有這樣的選擇題：

下列詩句與我國傳統節日無關的一項是（）

A.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B.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C.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D.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該題設在試卷基礎題的“積累與運用\"板塊中，屬于“文化常識辨識 + 詩句理解”復合型題目，考查學生對節日文化與文學積累的整合能力。選項中的詩句都來自小學語文教科書，絕大部分學生能熟練背誦，符合學生的“現有水平”；C和D選項都是教材中拓展補充的內容，學生未必能準確理解詩句的意思。因此，了解傳統節日的文化內涵屬于“潛在發展水平”。該辨析題契合高年級學生認知特點，在文化傳承與認知發展間找到了平衡。

2.情境創設依托真實需求，構建問題解決網絡

2022年版課標指出，語文學習情境源于生活中語言文字運用的真實需求，服務于解決現實生活的真實問題。測評考試作為學習經歷的一部分，命題研制同樣要以情境為載體，勾連日常生活、文學體驗、跨學科學習等多角度，構建基于語文學科特質的問題解決網絡，考查學生在真實情境下對語言文字的綜合運用能力。

如某市高新區六年級上學期階段調研中有如下試題：

（1）比較一下，我們就會發現這個公交站牌所在的站點是。（1分）

（2）星期天王杰要坐公交車去體育館打球，他從植物園上車，乘坐路車，需要坐（填數字）站就可以到了。（1分）（3）就在王杰準備上車時，有位老爺爺問他：到便民服務中心怎么乘車？請你替王杰回答老爺爺的問話。（1分）

該試題還原了小學生真實的公共交通使用情境，導向生活中的實際問題，如去體育館打球、為老爺爺指路等，來激活學生的多重認知，如視覺搜索（找站點）工作記憶（記路線）社會認知（幫助老人）等。學生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培養了多方面的語文綜合能力，形成面向生活所必須的基本素養，如學會公交站牌的識讀方法，合理選擇交通工具并規劃線路，在具體情境中進行口語交際等。

3.思維發展走向開放生成，破除標準答案桎梏

兒童的思維方式和認知結構與成人存在本質差異，他們并非“小大人”，而是有著獨特認知特點和發展規律的學習主體。語文命題研制應增加“聯結自我”“質疑思辨\"類題目，推動學生的思維向開放生成方向發展，破除標準答案桎梏，允許學生基于生活經驗自由表達真實而合理的想法。如某區六年級畢業考試中閱讀理解《把自己忘了的人》（掃描二維碼查閱文章）的最后一題：

“她害怕自己的出現打攪女兒的生活，于是她最終沒有出現。”你贊同文中母親的做法嗎？試著用上“第一、第二”的句式有條理地說出你的理由。（3分）

這道試題采用“你贊同嗎\"的表述，鼓勵學生從不同角度對母愛的表達方式展開思考，同時理解母女兩代人的立場，促進思維的開放生成。在表達形式上，要求用上“第一、第二\"的句式，搭建思維支架，讓學生經歷\"提取經驗 $$ 分析比較 $$ 價值判斷”的完整思維過程，在語言運用中發展思維品質。

綜上所述，測評的目的不僅是為了甄別和篩選，更是為了促進每個兒童的全面發展。在命題研制過程中，只有堅守兒童立場，讓試題成為學生自我表達的平臺、探索世界的窗口，而非服從規訓的工具，語文素養才能真正生根、發芽、開花。

（作者單位：江蘇蘇州高新區實驗小學校）

責任編輯 郝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