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A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1071(2025)03-0009-07
馬克思晚年通過對東方的“亞細亞生產方式”的研究,提出東方落后國家可以跨越資本主義社會這一“卡夫丁峽谷”[1]379,直接從前資本主義社會向社會主義社會實現過渡。這一跨越資本邏輯規制下經典現代性發展峽谷而過渡為最高層次的社會形態的問題同樣具體關涉到幾個關鍵性的思考命題:一是“何謂現代化”;二是“現代化(道路)何以可能”;三是“現代化問題如何解決”。圍繞著這一“馬克思之問”,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中國人民在革命、建設和改革的百年光輝歷史征程中,成功探索出了一條獨具中國特色和中國風范的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它既不同于蘇聯模式的發展道路,也不同于西方資本主義現代化道路。基于世界現代化發展歷程的廣闊視域,中國現代化新道路的成功開辟,系統展示了“現代化 eq 西方化”“現代化邏輯 eq 資本邏輯”“現代文明 eq 資本主義文明”的邏輯意蘊,呈現出深刻而宏大的世界歷史意義。
一、中國式現代化超越西歐資本現代性單線論的歷史必然性
現代化不是完成時,而是在歷史時間中的進行時。沒有已經完成的現代化,也沒有固化的現代性(modernity)。單純從語義而言,“現代化”意味著朝向“現代”的變化過程。但此種指向性,造就了“現代化”問題討論的復雜性。“現代”的標志是什么?我們又應當采用怎樣的準則來“衡量”
這種“現代”的狀態?通往“現代化”的途徑是否有統一模式可遵循?這些都是中國在通往現代化的政治實踐歷史中,不斷探索并努力回答的問題。
(一)現代性的起源性分析與西方現代性發展進路的二重困境
在馬克思主義的理論視域中,伴隨著勞動與資本二元對立趨勢的無止境擴大,資本主義現代性走向自身無法克服的內在困境:啟蒙理性走向自身的反面、現代化進程中主體性的失落與異化、現代化進程中人與自然關系的異化,以及現代化的話語霸權與排他性規則制定等等。對此,馬克思從現代生產意義上展開了對資本邏輯現代性的政治經濟批判和意識形態批判,一方面認為資本邏輯是造就第一個現代社會形態的核心要素,資本主義社會取代傳統社會有其必然趨勢,另一方面認為“資本主義生產本身由于自然變化的必然性,造成了對自身的否定”,由此導致資本邏輯的必然滅亡[2]770。在此意義上,經典馬克思主義理論從根基上從屬于西方現代性的理論譜系,是在繼承資本主義現代文明基礎之上,開啟的對資本主義現代性對主體壓抑性后果的批判與反思,并通過對資本主義現代性毀滅性力量的超越以建構一種新的現代性進路[3]
在馬克思主義理論視域中,現代社會即資本全球化擴展之后的社會。其鮮明特點和邏輯表征表現為:其一,具有自由自主主體性的人性在啟蒙運動之后超越了神性,主體張揚的理性超越了蒙味混沌的信仰,此也構成了現代性意識的堅實基礎;其二,深具現代性意識的理性人的無窮需要催生了相關產能的發展,催生了資本的無限性擴張和大工業文明,此為現代性無限擴展和流動的表現;其三,自由民主等道德倫理性需求超越了封建性特權,此為現代性價值旨趣的表現;其四,現代性流動進程中催生了意識形態層面的“商品拜物教”和“物化意識”,此為工具理性和世俗理性的根本來源;其五,從傳統向現代的社會變遷過程,與實現現代化發展目標進程是同頻共振的[4]45。而“一切等級的和固定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5]34 也構成了由歷史變遷所導致的現代性的基本特征。
概言之,由資本所推動的貨幣關系即資本主義社會關系,消解了封建時代的等級的固定的東西,比如意義、情感、等級等,即使這些仍然存在著,但已經不再是固定的情感或者說意義了,恰恰轉變成了基于貨幣的情感和意義。
(二)走出西方現代化道路的理論與實踐困境
實質上,現代“modern”一詞追根溯源來自拉丁語“modo”,表征著一種突破傳統的現時代和向當代推移的連續性時間,本身隱藏著人類對更為優越的制度和生活水平的渴求。因此,將現代化的邏輯表征簡單地與經濟增長等統計數據指標和評判指標掛鉤,以及將經濟層面的現代性發展邏輯規定為基于“理性人”的設想而追逐經濟效用最大化等都構成了對經典現代性的片面式解讀。在馬克思主義經典理論視域中,歷史唯物主義恰恰構成了對資本邏輯規制下的現代性困境進行徹底批判的重要理論,致力于從“病理學”視野出發而對以資本為主要議題的經典現代性的若干特點加以深刻剖析。其中相較于傳統社會而言,經典現代性邏輯進路恰恰構成了資本邏輯表征的外化形態。其對經濟效應最大化的理性人設想實則是盲目追尋剩余價值的資本邏輯人格化的表現;其所崇尚的先驗理性實則是資本邏輯下互動交易平等規則的抽象化表達;其所導致的人與人、人與社會乃至人與自然關系的失衡,恰恰是源于利益最大化驅動下的資本生產方式對勞動力與自然資源的無盡褫奪。
從以“物的崇拜論”“單線條發展論”“片面政績觀”“社會片面轉型”為特征的片面現代性發展觀念向倡導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生態文明協調發展的整體性發展理念的轉變,對人的社會性價值的張揚以及對西方文明進取性與中華文明圓融穩定性兼容統一的辯證把握,一方面使“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內生優越性和恒久價值性得以超拔和彰顯,另一方面也使“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實現了對傳統西式現代性發展進路中盲目追求資本增值、工業化發展速度和生產總值最大化的片面式現代化發展理念的解構與超越。在此過程中,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觀、國內國際雙向循環的共贏式發展觀、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圓融價值觀等都在一定境遇下實現了對舊式現代性發展觀的變革,且在新時代新全球化背景下實現了對中國本土現代性發展進路的進一步追問和重新書寫,從而為世界現代性理論的賡續發展和走向現代化的民族國家提供了新型范式和新型視界。
(三)在“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的廣闊語境中走向社會主義現代化
在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視域中,現代化是生產力社會化、全球化基礎上人類社會的一體化過程。這就意味著,世界歷史的全球化開啟與現代性的全球流動實質上是一個同頻共振、互動耦合的平行結構,現代化本身并不是一個簡單純粹的民族性或者是時間性概念,而是包括階級、國家和私有制的消亡,各民族和文明的交流互鑒、融合發展,并在全面交往下實現人的自由個性的世界歷史性概念。即從舊式全球化時代向新式全球化的深度嬗變,在一定意義上也表征了不同時空境遇下的民族國家走向現代化征程的世界歷史性語境。這一嬗變進程也漸漸催生出規模宏大的世界市場、組織聯合體以及世界性循環的囊括物質、資金、技術、信息等在內的聯動性鏈條。這一意義上的世界歷史,并非歷史學意義上的世界史,恰恰是生產力、分工和交往動態發展到一定階段而必然導致的結果。
實現現代化是中國人民長期以來的夙愿,但走向現代化的途徑卻需要中國人民自己去選擇和探索?!爸袊浆F代化道路”實際上是在“走自己的路”。曾幾何時,中國社會在唐宋時期因為一定的開放性而繁榮興旺,后也因為閉關自守而盛極轉衰,進而失去了融入世界歷史的變革時機,出現李約瑟視域中的“歷史倒轉”現象。其后在傳統社會主義具體實踐進程中因為社會主義陣營和西式霸權圍追堵截等多層因素內外夾擊,中國再一次成為一個相對“封閉型社會”,使得融入世界歷史的機遇再次錯失。正所謂封閉就會導致落后,自守就會導致停滯。對此,馬克思在具體分析印度發展問題之時,就明確指出致使其停滯落后的根本緣由在于陷入了“孤立狀態”的窠白。而這一論斷同樣也構成了對傳統中國建設境遇長期處于停滯和落后狀態原因的注解。由此可見,在世界歷史性的交往實踐和開放境遇中,一方面不同民族國家現代性發展進路的產生都要從對整個世界歷史進程和人類文明發展進程的相互作用中加以探討和審視;另一方面在整體性透視的同時也需要使現代性發展進程中不同民族國家的主體性特色得以彰顯和昭示。
二、走向中國本土的現代化道路建構的實踐可行性
如何使馬克思現代性視域在中國這一獨特的建構語境中得到真正布展,以及如何將一個經濟文化發展水平較于西式發達國家而言相對落后的大國帶人快速現代化的發展軌道等問題,都需要從切換時空語境、轉變時空視野、契合時空發展需要出發,進一步探討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作為一條迥異于西歐資本現代性邏輯的多元化道路,是否具備不經歷對資本現代性邏輯的“瓦解過程”而直接跨越成功的實踐可行性。
(一)并非是照搬歷史文化的“母版”,體現古與今的辯證關系
中國式現代化絕非是對歷史文化“母版”的簡單照搬,而是在尊重歷史與突破創新間實現動態平衡。中華文明五千年積淀的治理智慧、文化基因與精神內核,構成了現代化探索的深厚土壤。但近代以來,面對西方列強的沖擊,中國遭遇“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傳統文明體系陷入深刻危機。從鴉片戰爭后林則徐、魏源“開眼看世界”,到洋務運動“師夷長技以制夷”,再到新文化運動倡導科學與民主,中華文明開啟了艱難的自我革命歷程。這一過程中,中國共產黨人以唯物史觀為指引,徹底摒棄機械進化論的簡單線性思維,深刻認識到現代化不是對傳統的全盤否定,也不是復古式的照搬。
鴉片戰爭的炮火撕開“天朝上國”的虛妄面紗后,中國社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文明困境。林則徐《四洲志》、魏源編撰《海國圖志》,試圖通過認知外部世界尋找破局之道,卻仍未能突破“中體西用”的思維梳梏;洋務運動引進西方堅船利炮,在江南制造總局的轟鳴中建立起近代工業雛形,然而封建官僚體制的腐朽與西方技術的機械嫁接,終究未能改變甲午海戰的慘敗結局;戊戌變法試圖移植西方政治制度,卻因脫離中國社會實際而在百日之內歸于失敗;辛亥革命雖然推翻帝制,卻難以根治封建殘余,民主共和淪為軍閥混戰的遮羞布。這些嘗試如同在黑暗中的燭火,雖未能照亮中國前行的道路,卻不斷驗證著西方現代化模式在中國水土不服的殘酷現實。
中國共產黨人登上歷史舞臺后,以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思想利器,開啟了對現代化道路的全新探索。在六屆六中全會上,毛澤東代表中央政治局作題為《論新階段》的政治報告,全會第一次鮮明地提出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命題和任務,特別強調要用馬克思主義的方法,批判地總結和繼承中國歷史和文化遺產,使馬克思主義具有中國作風和中國氣派;在根據地建設中,將傳統“耕者有其田”的樸素理想升華為土地革命綱領,使廣大農民成為革命的堅實力量。這種“古為今用、推陳出新”的實踐,打破了傳統與現代的二元對立,讓古老文明煥發出新的生命力。
改革開放后,中國開啟了更為深刻的文明重構工程?!敖ㄔO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命題的提出,既堅持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又大膽借鑒市場經濟經驗,創造性地將“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兩個看似對立的概念有機融合;在文化領域,“古為今用、推陳出新”成為貫穿始終的指導方針,從故宮文創讓文物“活起來”,到河南衛視《唐宮夜宴》用現代科技重現盛唐氣象,傳統文化不斷以嶄新姿態融人當代生活。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更是將“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現代追求,與傳統“仁義禮智信”的道德規范深度融合,構建起兼具歷史厚度與時代溫度的價值體系。
進人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對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達到新高度。“精準扶貧”戰略汲取傳統“大同社會”的公平理念,將“民惟邦本”的樸素認知轉化為“一個都不能少”的脫貧攻堅實踐;“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則繼承“天下大同”的文明理想,在“一帶一路”倡議中展現開放包容的東方智慧。在杭州亞運會開幕式上,數字火炬手與“弄潮兒”的結合,既傳承了浙江“勇立潮頭”的地域文化,又彰顯了數字時代的創新精神;北京中軸線申遺成功,更是通過現代保護理念讓古老建筑成為連接歷史與未來的橋梁。
這種既傳承又超越的路徑,使中國式現代化既保留了文化根脈,又實現了現代轉型,生動詮釋了辯證唯物主義中聯系與發展的哲學智慧。它證明,一個民族的現代化進程,不應是對傳統文化的斷裂式否定,也不應是簡單的復古照搬,而應在歷史傳承中孕育創新,在創新突破中延續文明,最終實現傳統與現代的有機統一、本土文化與世界文明的和諧共生。
(二)并非是套用馬克思主義經典設想的“模板”,展現理論與實踐的結合
中國式現代化拒絕套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設想的“模板”,始終堅持將馬克思主義作為行動指南而非教條。馬克思主義經典理論對未來社會的設想,建立在對歐洲資本主義社會矛盾深刻分析的基礎上,為社會主義運動提供了科學方法論,但并未預設每個國家的具體發展路徑。這種理論的開放性與實踐性,為不同國家的社會主義探索預留了廣闊空間,也促使中國共產黨人在百年奮斗歷程中不斷書寫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新篇章。
從理論溯源看,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資本論》等著作中,通過剖析資本主義基本矛盾,揭示了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的歷史必然性,提出“自由人聯合體”等未來社會構想。然而,這些設想是基于19世紀歐洲工業化社會的典型特征,并未對東方農業社會、多民族國家的社會主義道路作出具體論述。正如恩格斯所言,“馬克思的整個世界觀不是教義,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現成的教條,而是進一步研究的出發點和供這種研究使用的方法”,這一論斷為馬克思主義在不同國家的創造性運用指明了方向。
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成為馬克思主義理論突破歐洲中心論的重要轉折點。列寧基于對帝國主義時代特征的分析,創造性提出“社會主義可能首先在少數或者甚至在單獨一個資本主義國家內獲得勝利”的理論,領導布爾什維克黨在落后的農業國建立蘇維埃政權。這一實踐打破了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主義革命需在多國同時發生的設想,證明在特定歷史條件下,經濟文化相對落后的國家同樣可以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開啟社會主義建設的新征程。
中國共產黨人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探索,更是一部理論創新與實踐創新的壯麗史詩。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毛澤東深刻洞察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性質,突破“城市中心論”的教條束縛,創造性地開辟“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革命道路。這一道路的成功,既借鑒了馬克思主義階級斗爭理論,又結合中國農民占人口絕大多數、反動統治力量在農村相對薄弱的實際,將馬克思主義革命學說轉化為符合中國國情的斗爭策略。延安時期,毛澤東在《實踐論》《矛盾論》中系統闡述理論與實踐的辯證關系,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奠定哲學基礎。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人持續推動理論與實踐的融合創新?!敖ㄔO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提出,創造性地將社會主義基本制度與市場經濟相結合,突破了傳統社會主義對計劃經濟的教條認知?!吧鐣髁x本質論”“三個有利于”標準,既堅持了馬克思主義關于共同富裕的核心追求,又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提供了理論支撐?!叭齻€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的提出,不斷回應不同歷史階段中國發展面臨的新問題,推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持續向前。
進入新時代,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立足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戰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創造性回答了新時代堅持和發展什么樣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怎樣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等重大時代課題。在理論層面,提出“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將馬克思主義關于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理論轉化為脫貧攻堅、共同富裕的生動實踐;在實踐層面,推動全面深化改革總目標從“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向“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躍升,構建新發展格局,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面對西方“修昔底德陷阱”等理論預設,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超越傳統國際關系理論的同時,也為全球治理貢獻中國智慧。
這些探索不僅為馬克思主義理論創新注入了新的時代內涵,更證明了社會主義道路沒有固定模式。中國式現代化以實踐邏輯反哺理論邏輯,在解決中國問題的同時,也為世界社會主義發展提供了全新范式。它向世界昭示:馬克思主義不是一成不變的教條,而是隨著時代、實踐發展而不斷發展的開放體系,只有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本國具體實際、歷史文化傳統、時代要求緊密結合,才能煥發出強大生命力。
(三)并非是復制其他社會主義實踐的“再版”,彰顯發展道路的多樣性
中國式現代化不是其他國家社會主義實踐的“再版”,而是走出了一條符合中國國情的自主創新之路。蘇聯社會主義建設初期,以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實現了工業化的快速突破,為中國早期建設提供了重要借鑒。但隨著時代發展,“蘇聯模式\"的弊端逐漸顯現:過度依賴重工業導致產業結構失衡,忽視市場機制造成經濟活力不足,官僚化傾向削弱社會創造力。自1956年毛澤東發表《論十大關系》起,中國就開始探索“以蘇為鑒”的自主道路,提出要“走出一條適合我國國情的中國工業化道路”。
改革開放新時期,中國秉承“摸著石頭過河”的精神,逐步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將社會主義制度優勢與市場經濟活力相結合。從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釋放農村生產力,到經濟特區成為改革開放試驗田;從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到民營經濟蓬勃發展,中國式現代化既堅持社會主義公有制主體地位,又充分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形成“有效市場”與“有為政府”協同發力的獨特優勢。這種對傳統社會主義模式的創造性轉化,不僅助推了經濟的高速增長,更以共同富裕、鄉村振興等實踐推動發展成果全民共享,為世界社會主義運動注入新動能。
(四)并非是模仿國外現代化的“翻版”,凸顯普遍性與特殊性的統一
中國式現代化并非是國外現代化的“翻版”,而是在歷史鏡鑒與現實探索中走出了一條多元化道路。辛亥革命后,中國曾試圖移植西方議會民主制,但多黨制、議會制的實踐因脫離中國實際而失敗,最終陷入軍閥混戰的混亂局面。歷史證明,簡單復制西方模式無法解決中國問題。中國共產黨立足國情,堅持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既避免重蹈封閉僵化的計劃經濟老路,也堅決抵制西方新自由主義的“普世價值”陷阱。中國式現代化以五大鮮明特色實現對西方現代化邏輯的超越:面對14億多人口的超大規模挑戰,探索出“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以共同富裕為目標,打破西方現代化中貧富分化的痼疾;推動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協調發展,破解消費主義、享樂主義的文化困境;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扭轉西方“先污染后治理”的發展誤區;秉持和平發展理念,摒棄殖民掠奪、霸權擴張的舊邏輯。這種普遍性與特殊性的辯證統一,使中國式現代化不僅解決了中國自身發展問題,更為廣大發展中國家實現現代化提供了全新選擇,推動人類文明形態向更加公平、包容、可持續的方向演進。深入剖析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獨特性,我們看到的不僅是一條符合中國國情的發展路徑,更是一種對現代化理論與實踐的革命性突破。它打破了西方現代化模式的話語壟斷,證明了人類文明發展道路的多樣性,為世界現代化進程貢獻了中國方案與中國智慧。
三、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價值超越性
中國式現代化道路開辟的人類文明新形態,以“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人類社會”原則與和平主義性質為核心,實現民族復興、社會主義發展與人類進步邏輯的深度融合,在三大文明敘事維度展現其獨一無二的價值。
(一)中華文明史維度:實現文明形態的創造性重構
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在中華文明史維度的創造性重構,是一場跨越百年的文明突圍戰。自1840年鴉片戰爭以武力叩開國門,中國被迫卷入世界現代化浪潮,一度陷入“器物—制度—文化”的改良困局;洋務運動“師夷長技以制夷”,試圖通過引進西方技術挽救封建統治,卻因未觸及制度根源而破產;戊戌維新效仿西方君主立憲,辛亥革命推翻帝制建立共和,然而西方政治制度的簡單移植,始終未能解決中國社會的根本矛盾。這些失敗印證了西方現代化模式在東方土壤的“排異反應”,也促使中國共產黨開始探尋自主創新的文明重構之路。
中國共產黨立足中華五千年文明根基,對傳統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將“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的樸素民本思想,升華為“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體現在脫貧攻堅中“一個都不能少”的莊嚴承諾,以及疫情防控中“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價值堅守;把“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的大同理想,發展為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全球治理方案,在“一帶一路”倡議中展現開放包容、合作共贏的東方智慧。這種重構并非簡單的文化復古,而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將傳統文化中的價值內核與現代社會需求相結合,形成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文明基因。
人類文明新形態的演進呈現“文明借鑒一創新一再造一共存”的螺旋式上升軌跡。在改革開放進程中,中國既吸收西方市場經濟的先進經驗,又保持社會主義制度優勢,創造了經濟快速發展和社會長期穩定的奇跡;在數字時代,將“天人合一”的生態智慧與綠色發展理念融合,率先提出“雙碳”目標,為全球生態文明建設貢獻中國方案。這種打破“西方中心論”的文明創新,也推進了人類文明新形態的中國實踐表達深度展開。
(二)社會主義發展史維度:破解落后國家建設社會主義的世紀難題
在社會主義發展史上,如何在經濟文化落后的國家建設社會主義,始終是一道世界級難題。蘇聯模式曾以計劃經濟實現工業化,但高度集中的體制最終導致效率低下、體制僵化;蘇東劇變后,西方學者宣稱“歷史終結于資本主義”,社會主義事業陷入低潮。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則以持續探索和創新實踐,為這一難題提供了全新答案。
從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創造性地提出“農村包圍城市”的革命道路,打破“城市中心論”的教條束縛;到社會主義改造階段,通過公私合營等和平過渡方式,建立起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再到改革開放后,創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將社會主義制度優勢與市場經濟活力有機結合,每一步探索都彰顯著理論創新與實踐突破的勇氣。進入新時代,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推動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實現從經驗探索到頂層設計的范式升級,形成“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和“四個全面”戰略布局,標志著科學社會主義在21世紀煥發出強大生機。
中國式現代化構建的“總體性文明”,是對傳統社會主義模式的創造性超越。在經濟領域,它既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又更好發揮政府作用,避免資本無序擴張;在社會建設中,通過完善社會保障體系、推進共同富裕,破解資本主義現代化中的貧富分化難題;在國際關系上,堅持和平發展道路,反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與“國強必霸”的西方邏輯形成鮮明對比。這種文明形態將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作為終極目標,在消除絕對貧困、實現全面小康的實踐中,讓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生動詮釋了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
(三)世界文明史維度:開創現代化道路的多元范式
西方現代化理論長期將“資本積累”“私有制”“政治民主化”作為現代化的唯一標準,構建起以西方為中心的話語霸權。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成功實踐,徹底打破了這一單一敘事,為全球文明演進開辟新路徑。
首先,中國通過解構“后發劣勢”理論,證明非西方國家無需遵循西方預設的現代化路徑。從“一五計劃”時期優先發展重工業奠定工業化基礎,到新時代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推動5G、高鐵等技術實現彎道超車;從脫貧攻堅戰中因地制宜發展特色產業,到鄉村振興戰略中保留鄉土文化特色,中國始終立足本國實際規劃發展道路。
這種自主性探索,打破了西方中心論的歷史宿命論,為廣大發展中國家提供了“立足本土、自主創新”的現代化范本。
其次,中國式現代化以“人的本質復歸”為根基,構建超越資本邏輯的新文明類型。在西方現代化進程中,資本擴張導致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異化,而中國將生態文明建設納入國家發展戰略,推動綠色低碳轉型;通過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保障人民當家作主,避免資本對政治的操控;倡導文明交流互鑒,反對文明沖突論,在“文明對話年”等實踐中推動不同文明和諧共生。這種以人民為中心、追求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道路,從根本上否定了“資本至上”的西方現代化邏輯。
最后,中國為全球治理提供系統性解決方案。在減貧領域,中國提前10年實現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減貧目標,向160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提供發展援助,分享減貧經驗;在全球公共衛生領域,積極開展抗疫國際合作,向153個國家和15個國際組織提供抗疫物資援助;在氣候變化領域,主動承擔大國責任,提出碳達峰碳中和目標,推動全球綠色轉型。這些實踐重塑了全球現代化敘事,證明現代化不應是零和博弈,而是多元共生、合作共贏的文明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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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木 杉)(校對:江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