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異化歸化看韓少功《馬橋詞典》的英譯策略

中圖分類號：H315.9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4110(2025)07(a)-0143-05

On th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of Han Shaogong's A Dictionary of Maqiao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oreignization and Domestication

HE Xin

Hunan Universityof Science and Engineering，Yongzhou Hunan， ， China

Abstract:ADictionaryofMaqiaoisacountryside-basenovel with Hunan folkcustoms，andJuliaLovel'sranslationservesasa referencefortheexternaldisseminationofHunancuture.Basedonforeignizationanddomestication，thisarticlemainlyanalyzesthe dialects，diosluralistoryndspeialsteceteivoediAictiorfiondJulLvel'atioy textanalysismethodsndexploresteapplicationstrategiesofforegnizationanddomesticationinpracticalcass.Tearticlehs foudthattheadoptionofforeignizationanddomesticationstrategiesinADictionaryofMaqiaoretainstheveracularexprssiosof thewesternpartofHunanprovince，conveysitscuturetotargetreadersandtetranslationcantaketargetreadersreadinghabitsintoconsiderationhilitonveysitsculture.Threfore，foregnzationanddomesticationstrategieshaveteironcharactetind inpracticaltraslationtheyneedtobefexiblyppiedaodingtodiferentontextsandtecognitivecontextoftheargetades to achieve the best translation effect.

Key Words:Foreignization;Domestication;ADictionaryofMaqiao;Tanslationstrategies;Cognitivecontext;Targetreaders

韓少功是一名當代湘籍作家，他以自己下放汨羅的生活經歷為藍本，創作了長篇小說《馬橋詞典》。“馬橋\"是作者在小說中虛構的一個村莊，以此為背景向讀者敘述了許多生動有趣的故事，成為一部“尋根文學”的代表作。作者以感性的筆觸對當地農村的風土人情進行了生動的描摹，傳統文化色彩濃厚，方言特色突出，充滿湖湘民俗文化色彩，是一部優秀鄉土作品。2003 年該書的藍詩玲英譯本“A DictionaryofMaqiao”一經推出，便引起西方讀者的關注和好評。

《馬橋詞典》是一部地域性色彩濃厚的小說，小說中有許多湖南的方言、湘西的民俗風情等，這些文化元素對西方讀者而言存在一定的理解難度。藍詩玲在翻譯這部小說時，秉持著“忠實化再創造\"的原則，在譯文中盡量忠實于原文，保留了湖湘方言的語言特點和風土人情，但當忠實于原文會影響英文的可讀性和流暢度時，藍詩玲認為如果異化策略給目標語讀者造成閱讀割裂感，那么應該采用遵循目標語讀者閱讀習慣和適應目標語讀者認知語境的翻譯方法進行譯介。本文以藍詩玲英譯本為研究對象，從異化與歸化的視角對其中的翻譯方法進行研究，希望能為湖湘文學英譯提供些許借鑒，促進湖湘文學作品的對外傳播。

1異化和歸化理論

施萊爾馬赫1992年提出兩種翻譯方法：“譯者盡可能不打擾作者，讓讀者去接近作者；或譯者盡可能讓讀者安居不動，讓作者去接近讀者。\"在此基礎上，勞倫斯·韋努蒂在1995 年《譯者的隱形——翻譯史論》一書中提出異化與歸化的翻譯策略。他認為：“歸化是以民族主義為中心，把外國的價值歸化到譯語文化中，把原作者請到國內來；異化是把外國文本中的語言和文化差異表現出來，把讀者送到國外去。”[3]

異化強調的是讓讀者接觸到原汁原味的異域風情，杰里米·芒迪在2001年指出，譯者在翻譯時應“選擇被目的語主流文化所排斥的外國文本和翻譯策略\"4。譯者忠實原文，最大限度地保留源語文本中的文化元素，充盈自標語的文化內涵，擴充新的語言表達句式。在源語言向目標語言具體轉換過程里，異化能夠使譯文最接近源語文本，也使譯文讀者在閱讀時可以對異域文化的風采和魅力擁有更加直觀的體驗，增添閱讀的趣味性；歸化則是將源語言文本中那些獨特的文化元素轉化為符合譯文讀者文化背景的熟知內容。在此過程里，譯者應該使譯本盡可能地靠近譯文讀者的文化語境。最大限度地實現中西之間的“文化對等”，從而使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們能夠彼此理解與欣賞對方所傳遞的文化內涵，促進全球文化交流融合。歸化與異化作為一種對立統一的翻譯策略，各有各的優勢，也各有各的局限性。譯者應視不同語境加以靈活運用，選擇最合適的翻譯策略，讓譯文讀者既能享有慣常的閱讀體驗，又能感受來自異域文化的獨特風情。

2 異化歸化在《馬橋詞典》中的應用

韋努蒂的翻譯理論指出，文化差異是異化翻譯的基礎。本質上將文化差異置于異域文化的語境之中，是異化翻譯的策略選擇。核心目標是強調源語文本與目標語在語言文化層面的差異，維護文化的多樣性。異化翻譯在文化交流中能夠引進和吸收外來文化元素，融入和豐富目標語境自身的內涵，構建多元包容的文化語境。歸化翻譯理論在實踐過程中著重運用自然、流暢且地道的目標語來開展翻譯工作，譯者的個人風格與干預痕跡由于極力弱化而“隱”身。歸化翻譯順應目標語受眾的接受習慣與口味偏好，譯文在語言表達和文化呈現上高度貼近本土作品，源語文本所自帶的陌生感隨之淡化，提升了譯文在目標語環境中的可接受性與傳播效率。《馬橋詞典》在翻譯過程中，根據語境將異化與歸化結合使用的翻譯策略，使二者優勢互補相得益彰，取得良好的實踐效果。

2.1 方言的翻譯

方言是《馬橋詞典》中的語言特色，這些方言帶有濃郁的地方色彩，對于西方讀者而言存在理解難度。譯者為此在英譯過程中多次與源語文本的作者書信溝通，對一些方言進行多方討論。最后藍詩玲在高度忠實原文的翻譯觀指導下，在方言翻譯中追求異化，力求傳遞中國原汁原味的語言文化，但同時在一些方言翻譯中，也巧妙地把方言化入英語，進行歸化引申。

譯者在翻譯中，當方言的字面意義在目標語體系內找不到與之對應的詞匯，且該方言的字面意義與所指稱的內容并無緊密邏輯關聯時，譯者往往采用音譯的翻譯方法。比如：“本義\"譯成了“Benyi”、“哩個唧”譯成“Ligelang”、“水水”譯成了“Shuishui”“虧元\"譯成了“Kuiyuan”，保留了方言詞匯的異域風情

當方言詞匯的字面意義在目標語中有對應表達時，則采用直譯方法。比如：

例1：壯年男人別名“漢子”，是較為普遍的情況。馬橋人更習慣把男人叫作“蠻子\"“蠻人\"\"蠻人三家”。[7]5

譯文:In Mandarin Chinese， sturdy young men are also known as hanzi(lads).In Maqiao，men are more often called savages，or \"savages of the three clans\". [8]17

馬橋人把男人稱謂“蠻子\"“蠻人”“蠻人三家”。由于“蠻子\"“蠻人、“蠻人三家\"這些字眼有一定的象征意義，所以譯者便按照源語文本逐字翻譯為“savages\"\"savages of the threeclans”。這樣處理可以使源語文本中方言的鄉土特色在譯文中更完整、更全面地呈現出來。

由于文化背景的差異，當源語言中的表達形式或概念在目標語體系內缺乏直接對應時，源語言的一些語言形式如果不經轉化原封不動地移植到目標語中，有可能導致目標語文本的生僻晦澀，降低目標語讀者的閱讀興趣。因此，當方言在自標語中無法找到對應詞時，基于歸化翻譯策略，可以采用意譯方法，既方便目標語讀者對源語言文本的理解，也有利于湖湘文化的對外傳播。比如：

例2：“呀哇嘴巴”一詞至今流行于馬橋，指多是非的人，熱心通風報信的人，也指言多不實的人。[7]229

譯文:\"Hey-eh mouth\"is still used in Maqiao today，meaning people who argue a lot，who like spreadingrumorsand secrets;also，unreliableblabbermouth.[8]198

“呀哇嘴巴\"是方言口語，在目標語中找不到對應的詞，譯者根據歸化策略，意譯為帶有英語感嘆詞的\"Hey-ehmouth”，符合目標語的語言習慣，掩蓋了文化差異，淡化了目標語讀者對原文的陌生感，取得了理想的表達效果。

2.2 成語的翻譯

成語在漢語中是一種特有的語言形式，經常用于日常交流和文學描寫，因此它也大量出現在《馬橋詞典》中，這就要求譯者充分考量源語言特點和目標語讀者認知語境，以異化歸化策略為指導，選擇恰當的翻譯方法。對于自標語讀者能直接接受的成語文化內涵，可采用直譯的翻譯方法，實現與目標語讀者在認知語境上的共享，保留源語言的文化特質；當成語的文化內涵不易為譯文讀者所理解時，可運用意譯的手段，提取成語中的核心信息，使譯文讀者更容易理解其文化內涵。

例3：“他們赴湯蹈火，浴血奮戰。\"[7]1

譯文:\"Drenched in blood，they battled through fireand through water.\" [8]70

成語“赴湯蹈火\"本義是指敢螳滾燙的水，敢踏熾熱的火。比喻不懼艱險，勇往直前。“浴血奮戰”指即使渾身是血仍在奮力戰斗。形容頑強的拼死戰斗。這兩個成語在目標語中雖然找不到對應的詞，但成語表面所含有的意象就能直接呈現該成語的意思，譯者根據異化策略，直譯成“Drenchedinblood”\"battled through the fireand through water”，既保留了源語言的語言習慣和獨有風格，展現了原語的文化內涵，又不妨礙目標語讀者的接受。

例4：“豈有此理！\"九袋爺怒目。[7172“你……你……你還嫌少？

譯文:\"What do you think this is?\" Old Master Nine Pockets glowered.

\"You—you—you—what're you complaining about?\" [8]81

例4中的“九袋爺”，指的是當地的一名惡丐，當地商家對他都得畢恭畢敬。新來的鹽商不知內情怠慢了惡丐，于是便有了例4中的對話。“豈有此理\"表達出了惡丐的氣憤情緒，譯者根據歸化策略，選擇意譯的方法，將“豈有此理\"譯為“Whatdoyouthinkthisis?\"明確傳遞出惡丐的語義和憤怒。同樣，“你…你…你還嫌少？”鹽商這句話也是選擇意譯的方法，譯為“You—you—you—what're you complainingabout?”，也明確傳遞出了鹽商錯愕的話語內涵。這里歸化策略處理，把源語與目標語之間的語言信息和文化內涵轉換的側重點放在交際層面，直接體現了原文中的交際意圖，便于目標語讀者迅速理解這段對話，增強文本的可讀性和接受性。

2.3 文化歷史的翻譯

文學作品中反映出來的文化歷史也是翻譯中的一個挑戰。藍詩玲盡量忠實地把中國文化歷史介紹給目標語讀者，同時“譯文東方情調化是為了文化傳播\"，便于西方讀者了解和欣賞中國文學所蘊含的人文情懷和深厚的歷史積淀。因此，為了傳播中國特有的歷史文化，譯者優先選擇異化策略，但同時譯者也會在嚴重影響目標語讀者閱讀流暢度的語境中，采用歸化策略。

例5：關云長還大意失荊州，諸葛亮是殺了他， 還是賣了他？[7199

譯文 :When Guan Yunchang threw Jingzhou away，did Zhu Geliang kill him，or sell him?[8]173

關羽是蜀國大將，在一次與魏國交戰，誤中對方的計謀而喪命。關于關羽有“關云長大意失荊州\"這段歷史典故。藍詩玲為了將中華傳統文化介紹給目標語讀者，選擇忠實于原文的異化策略，直譯為“Guan Yunchang threw Jingzhou away”，譯文中并沒有把歷史典故所蘊含的文化內涵直接傳達給讀者，雖然異化策略的采用會給目標語讀者帶來閱讀困難，“關云長是誰？”“為什么丟掉了荊州？”但這種疑惑也會引起目標語讀者的好奇心，促使目標語讀者主動去查找資料，去了解中華傳統文化。

例6：你也釣魚么？你不可不知，釣翁之意不在魚，在乎道。大魚小魚，有魚無魚，釣之各有其道，各有其樂，是不計較其結果的。[7]28

譯文：Do you also fish? You must know that the fisherman'sintent liesnot in obtaining fish，but inthe Dao.Big fish，small fish，fish or no fish atall，in fishingall hasitsown Dao，its own pleasure，ofincalculable worth.[8]36

道家是中國古代最主要思想流派之一。譯文中藍詩玲并沒有用大量篇幅去注釋“道”的核心思想—“道\"是萬事萬物的本源，而是采用了異化策略，將“道\"直譯為“Dao”。在原文中的語境中，作者借用“大魚小魚，有魚無魚”來說明人生的大智慧一一人應該順應其\"道”。因此，譯者沒有解釋\"道”具體蘊含的思想內容，而是讓自標語讀者根據上下文語境，根據\"大魚小魚，有魚無魚\"文字概述，自行體會“道\"的哲學思想。譯文中異化策略的采用，不僅保留了中華傳統文化內涵，也讓目標語讀者體驗了中國文學表達的含蓄之美。

例7：比如每月逢五到長樂街趕場。[7]25

譯文:For example， there was the question of goingto the market in Changle on the fifth day of every month.[8]23

“趕場\"也稱為“趕墟\"或“趕集”。中國鄉村每個月都設定固定的“趕場日”：通常是以農歷日期進行循環，如逢二、五、八，或三、六、九，或一、四、七，因地而異。每逢“趕場日”，附近的農民都來到集市上交易，或買或賣，或者閑逛，異常熱鬧。“趕場\"就是指在“趕場日\"到市場上去，這時候譯者使用歸化策略，將“趕場\"意譯為\"gotothemarket”。歸化策略的采用準確地傳達原文的含義，也幫助目標語讀者迅速地理解了原文。

2.4 特殊句式的翻譯

原文中有些句式，明顯地帶有作者的個人風格。譯者也從歸化異化策略為切入點，結合語境相應地選擇翻譯方法。

例8：吃雞肉鴨肉牛肉羊肉狗肉魚肉，還有肉一—這是對豬肉的簡稱。吃包子饅頭油餅油糕面條米粉糍粑，當然還有飯，就是米飯。[72

譯文 :Qia chicken duck beef mutton fish dog， and meat-thislastwas theabbreviation forpork.Qia stuffed buns steamed buns frieddough cakes fried crispy cakes noodles rice-noodles glutinous rice cakes and， of course， rice(that would be boiled rice).[8]1l

這些不加標點的食物名稱的羅列，對于目標語讀者來說過于陌生，可能會給目標語讀者帶來負面的閱讀體驗。但由于它們只是簡單的食物詞匯列舉，并不會給目標語讀者造成太大的閱讀障礙，譯者就采取直譯的方法，很好地保留了原文的風格，讓自標語讀者欣賞原汁原味的中國文學。實踐證明這種異化策略取得意外效果：因為源語文本之所以不加標點羅列出一長串食物，是作者為了傳達當事人提到食物時那種強烈的“吃\"的欲望和急切心情。譯文讀者閱讀時要是沒有停頓一氣呵成，也會滿嘴口水，由此形象地領略到小說當事人那種垂涎欲滴的直觀畫面。由此可見，面對源語文本中那些語言性特別強的特殊句式，異化策略可能打破傳統語言規則，給譯文讀者的閱讀帶來“異質”因素和陌生感，并不一定會使譯文因此而變得晦澀，相反會讓譯文讀者領略到源語語言的獨特魅力[10]

例9：(黑相公)…見我們都走遠，這才露出爭獰面孔，說他沒有錢，就是有錢也不給，老鱉，你要如何搞？[7]3

譯文 :..until he saw that we'd walked on a long way，when he snarled at the boatman that he didn't haveany money，and even if he did he wouldn't hand it over， so what washe going to do about it?[8]3

例9中“說他沒有錢”是間接引語，而“老鱉，你要如何搞”，又是直接引語。例9不但人稱代詞并不統一，而且比較碎片化。“黑相公\"對特定對象先稱呼外號：“老鱉”，然后再用第二人稱代詞“你\"來指代“老鱉”。這種語言特點在中文里是常見現象，英語里并沒有類似的語言特點。在翻譯中要想保留中文的語言特點會給自標語讀者造成閱讀障礙，因而譯者選擇了歸化策略，譯文轉化為合乎英語語法的語言特點，統一使用間接引語，保持人稱的一致性。歸化的處理使其譯文變為目標語讀者熟知的語言，促進文化的交流。

3 結束語

《馬橋詞典》是一部具有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的鄉王文學，其英譯本在英語世界也得到認可。本文以異化歸化翻譯策略為指導，分析《馬橋詞典》英譯本，發現在英譯本中，譯者在不過多影響目標語讀者閱讀的情況下，盡量保留原文的語言特色，準確地表達原作者意圖，采用異化策略，保留原文中的中國鄉土文化；而對于需要大量解釋的原文，不然會嚴重影響目標語讀者閱讀體驗的地方，為了不影響譯文的流暢度則采取歸化策略，進行適度引申和改寫，關注目標語讀者的閱讀體驗，以確保譯本的可讀性和接受性。本文希望通過《馬橋詞典》英譯本的異化歸化翻譯策略的分析，為湖湘文學作品的對外翻譯有所幫助，促進湖湘文化對外傳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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