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6916(2025)13-0155-04
A Brief Analysis of Triple Intertextuality in Music-Image Media Narrative
Ren Junpu
(SchoolofLiteratureandJournalism,XihuaUniversity,Chengdu )
Abstract:Thispaperdisussestholeofmdiaasnarrtivecarrers,particularlytheintertexualrelationshipetweemusicndm agesnvideos.romaetoricalperspective,itaalysteelatioshiptweentraditioaletoric,modeediaandintetetuality theorypoitigttsicgserileteeltialieeaitggtigatusda canco-narrateinliearti,withusicprovidingmotioalmeaningtomages;tescondiserticalintertextualityich theintertextualelatiosipwenusicadiagesndateeenttetsasdonitertealityory;tetidisetwkdeetualityemphaingmmicaneeneatosompositediaaveduallyfddfitarativespablfde taking more complex narrative tasks.
Keywords:music-image intertextuality;media; narrative;rhetoric
二十一世紀以來包括電視在內各種物質媒介在文本傳播時帶來了全新的修辭方式,一個文本包含多種媒介進行修辭表意,不同媒介存在或和諧或沖突的表意特征,產生媒介間互文效應。互文性理論意指在一個文本的意義生成過程中會受到其他相關文本的水平與垂直相度影響,而達成文本之外不同文本的相互對話。現代文本通過電視等視覺媒介的表意過程同樣是各種修辭手法或技巧力量顯現的過程,視頻通過“看 + 聽”的方式統合了視覺傳達與聽覺傳達的表意方式,視覺與聽覺的媒介傳播方式會相互影響,從而在一個文本中展現出多樣化的感覺特點,這就構成了不同媒介間的互文表意。
視頻傳播速度快、視覺直觀的特點使其更多地代替文字成為二十一世紀以來的主要敘述方式,“關于跨符號系統的互文研究不是集中在‘語圖互文’上,便是致力于宏觀的歷史、社會文本研究,而聲音和影像作為兩個重要的超語言符號系統在互文研究中卻鮮有學者關注”[1]。不同于“文字 + 圖像”的單一視覺呈現,“音樂 + 圖像\"拓寬了受眾的聽覺渠道,增加了媒介文本的感受維度。互文性理論將文本間互文分為具有線性時間延續性的水平與文本歷史維度上的垂直互文,這種互文性研究先被用于研究文字與圖像間關系,同樣的方式可以應用在音畫文本上以尋找文本互文產生的新特點,“由離散符號構成的文本在語言層面上是一種超時間的結構,而在言語層面上則具有時間的延續性。水平方向、橫軸上的組合關系為文本的線性閱讀創造了可能,而垂直方向、縱軸上的聚合關系又為文本提供了豐富的文化內涵和聯想空間”[2]除了以上兩種互文方式之外,帶有音畫感知特點的視頻傳播環境主要在互聯網,這類平臺為視頻文本的觀看增加了網絡化、交互化、多元化的形似網狀的審美體驗。水平互文、垂直互文、網狀互文形成了音畫視頻文本的三重互文修辭,本文研究這種動態體驗在使用互文性表達時所產生的新特性。
一、情感視角下的音畫水平互文
音畫水平互文關注的是音樂中的情感因素對于圖像的浸染作用,在音畫文本的表意中音樂在線性時間中改變了圖像觀看者的情感狀態,從而使圖像的釋義走向了配樂者所規定的解釋路徑。視頻存在音樂與圖像兩種媒介,音樂在修辭媒介中指的是在調式與節奏的和諧中給人以審美感受的聲音,“樂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3]。音樂的修辭主要體現在編曲中,莫扎特作曲時“在主和弦上先用屬七和弦作為倚音和弦再解決到主和弦的做法,也是典型莫扎特式的和聲終止形式”[4]。在媒介所含有的敘事要素中,“聲音采取了與語言/圖像/影像不同的感知系統,只在聽覺維度上展開,隨著線性時間的推移遵循其唯一的路徑”[1]。譜例上的小節數就是音樂的水平時間軸。與音樂/文字媒介不同,圖像敘事“把時間壓倒一切的重要性大大降低,甚至不遵循某些時間規律,在圖像敘事中并不成為問題,而在小說敘事中卻是一條‘絕路’”[5]。復合媒介修辭的出現代表著又一次圖像修辭表意的領域拓展,“相對傳統圖像文本而言,技術媒介的發展無疑拓寬了多元符號同體表意的空間,不僅‘圖一文'互文在技術媒介加持的視覺文本中得以延續,由于聽覺符號的加入,作用于聽覺的‘言'以及音樂、音響的文本實踐也成為現實”[6]。通過使用剪輯軟件,圖像和音樂在一條水平的時間軸中被剪輯者以適當的形式進行裁切與匹配最終生成完整成片,達成互文媒介修辭。
比如花樣滑冰比賽要求背景音樂的情感導向、音樂內涵與運動員的技術動作高度應和,1995年中國選手陳露憑借著時而莊重肅穆、時而婉轉輕盈的《末代皇帝》主題曲一舉奪得世錦賽冠軍,在含有東方意韻的表演中,陳露的運動風采與背景樂曲相得益彰。有滑冰愛好者在進行視頻剪輯時,將上述的背景音樂替換為《辣妹子》,昂揚火辣的情感與陳露優美的肢體動作雖在節拍上嚴絲合縫,卻因為情感因素的錯置使得滑冰視頻頓生滑稽之感,完全破壞了原視頻圖像信息體現東方美學莊嚴肅穆的闡釋意圖。
圖像媒介的空間屬性使其具有浮動性與多義性,情感元素的缺失使圖像的指稱性大大削弱,從而需要借助強烈的意圖指向完成闡釋,如圖像缺失對于人物所展示的動作與背景信息的補充,觀看者可能無法完成意義解讀。比如一段描寫兒童就餐的視頻,若攝影師解釋為“來自非洲的兒童正在食用聯合國下發的救濟糧”,就可以使觀看者產生情感上的同情。音樂可以通過剪輯進入畫面的方式更好地調動圖像觀看者的情感因素,感性地在線性時間中完成對圖像媒介浮動性的消解功能,帶來指向性更尖銳的意義錨定。這里將音樂媒介在水平時間軸上與圖像媒介發生互文修辭的方式稱為樂圖水平互文。
二、歷史視角下的音畫垂直互文
音畫垂直互文是指視頻創作者選擇已經形成的音畫剪輯方式,從而在剪輯方式的多次復用中形成音畫的特定剪輯模式,并利用之前觀眾對于這種模式的解讀慣性闡釋文本的互文方式。洛特曼在解讀符號文本時認為,除文本的水平向度之外還應有一種縱向的、垂直的文本互文方式,“由離散符號構成的文本在語言層面上是一種超時間的結構,而在言語層面上則具有時間的延續性。水平方向、橫軸上的組合關系為文本的線性閱讀創造了可能,而垂直方向、縱軸上的聚合關系又為文本提供了豐富的文化內涵和聯想空間”[7]。從縱向視角來看,音樂與圖像發生互文的場域從剪輯過程中所鋪開的線性時間軸升維,進入文本所積累的文化歷史角度。有學者認為“對于文本與上層文本及社會文化的關聯方式,已有相當多的理論。歸納而言,有三種處置策略:語境視角、互文視角、伴隨視角”[8]。音畫文本利用上層文本及社會文化中潛移默化形成的剪輯方式完成了垂直向度的互文修辭。
音畫垂直互文在電影配樂中有一種創作方法,在情節中反派出場時選擇交響曲、進行曲等曲自作為背景音樂。在庫布里克的電影《發條橙》中,導演塑造了一個頑劣不堪的反派形象阿歷克斯,在其與同伴打斗的電影鏡頭時刻意使用慢鏡頭聚焦,并選用羅西尼的《賊鵲序曲》作為背景音樂同時播放。《賊鵲序曲》是一首熱情飽滿的奏鳴曲,密集昂揚的鼓點昭示著歌劇中人物的美好善良的心靈動機并表達皆大歡喜的思想主題,但在導演庫布里克授意的剪輯中,急促的樂聲卻加劇了觀眾對亞歷克斯暴力行為的恐懼與不安。
如果說“音畫水平互文”是音樂豐富了圖像的情感屬性,那么垂直互文就是使用文本形成的歷史文化完成互文性表述,在對前在文本生成模式的引用之中對文本完成釋義解讀,在視頻的音畫復合模式中開辟出一條帶有歷史縱向的闡釋進路。
三、主體視角下的音畫網狀互文
中用H日數字媒介的崛起,尤其是Web2.0以降的社交媒體與短視瀕平臺的爆炸性增長,徹底重構了音畫文本的生產、傳播與接受生態。這不僅是傳播渠道的擴展,更是一場深刻的主體性革命。傳統媒介中的音畫互文,其主導權相對集中于創作者,如導演、剪輯師、作曲家的手中,他們作為“作者”精心編織音樂與圖像的關系,受眾主要扮演“讀者”角色進行相對被動的解讀。然而,網絡化環境打破了這種中心化的創作一接受模式。智能終端普及、剪輯工具簡易化、平臺算法推送以及高度的用戶參與,共同催生了一種去中心化、多節點聯通的網狀互文結構。在此結構中,音樂與圖像的互文關系不再固著于單一的、權威的“原文本”,而是在無數用戶節點的參與下,不斷被拆解、挪用、重組與再闡釋。原有的音畫“合一”表意主體發生了根本性的分離:音樂源被平臺化、數據庫化,成為開放的符號資源;圖像敘事(如用戶自制的短視頻)則成為另一個獨立的、活躍的表意場域。用戶依據自身意圖,從海量音樂庫中選取片段,將其與自產或搜集的圖像素材進行匹配剪輯。這一過程的核心特征是音樂源與圖像源在創作主體上的分離,以及在平臺算法邏輯下的偶然性聯結。其結果便是,同一首音樂被嵌入無數迥異的圖像語境,每一次嵌入都是一次新的互文實踐,生成截然不同的意義。音樂的情感基調可能被強化、偏移、顛覆,圖像的敘事意圖因音樂的介入而被賦予新的情緒色彩或文化聯想。平臺算法則通過標簽聚合這些分散的互文節點,形成動態的意義網絡,并不斷將新的組合推送給潛在的興趣用戶,持續擴大網絡的規模與復雜性。這種基于用戶生成內容(UGC)和平臺算法的互文性,其驅動力不再是單一作者的修辭意圖,而是無數用戶主體在特定媒介環境和技術可供性下的分布式表達與社群互動。
數字時代來臨,使不同類別、不同體裁的視頻文本進行了網絡聯通。媒介的網絡化帶來了闡釋的網絡化,用戶在觀看視頻時可以通過網絡產生意義解讀的社群化,一個視頻在互聯網的傳播可以帶動對原視頻文本不同的二次創作,從而使視頻的解讀產生多樣化的方式,帶來音樂與圖像的意義增殖。這種數字時代樂圖文本數字化的互動與聯結也可以稱之為音畫網狀互文。在智能技術時代,新媒介不僅是文本傳播的工具,更為文本闡釋帶來了全新的思考方式,媒介變遷同樣是文化變遷。在對話理論中,巴赫金認為包括文本在內的表意活動存在主體間性,主體間的表意在確證自我存在與他者存在之間構成了含有對話的表意社群,而這個表意社群就可以看作是主體審美的方式樣態與生存經驗的一種顯現。視頻文本的數字化增強了音樂與圖像背后網絡用戶之間的聯系,使前技術時代音畫文本創作主體的合一化表達轉化為帶有去中心色彩的主體互文式表達。
周杰倫的《蘭亭序》為了突出中國傳統藝術主題,在音樂元素上,使用民族樂器與中國戲劇唱法,而在圖像元素上,畫面中出現與書法藝術相關的文字作品,演員以古裝進行視覺呈現。音樂部分為圖像敘事增強了帶有古風意味的浪漫化情緒解讀,圖像部分則為音樂部分補足了古典文化中關于愛情故事的空間想象。除開方文山創作的帶有古意、半文半白的歌詞因素,周杰倫利用《蘭亭序》中媒介互涉的手法,使其許多以歐美流行音樂框架創作的歌曲如《青花瓷》《菊花臺》等MTV被打上了“中國風\"的標簽。MTV以音畫互文的形式增加了音樂表現力,“它讓音樂和歌手立體化,讓聽歌的習慣因為畫面的產生而有了歷史性的改變,讓人們對音樂的記憶有了統一的畫面感”[9]演唱者在歌唱的過程中,身體也參與到影片的表演中,音樂與圖像的表意主體是合一的。
這種音樂與圖像表意主體的合一表達在智能數字時代經歷的媒介變革中產生了新的互文方式,音樂消費的視覺性同時增強了媒介背后的主體互動性,“截至2024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近11億人(10.9967億人),較2023年12月增長742萬人,互聯網普及率達78.0% 。隨著短視頻平臺用戶黏性不斷提升,短視頻電商業務穩步發展,商業化變現效率持續提高。截至6月,短視頻用戶占網民整體的 95.5% ”[10]。短視頻的呈現方式雖與MTV同屬于音畫視瀕,但二者的生成邏輯卻有顯著不同,對知名流行歌曲的復用與利用、音樂制作效果對流行歌曲使用變調變速手法以配合圖像敘事剪輯是短視頻樂圖互文的主要發生方式,音樂與圖像的敘事主體發生分離的現象。在這樣的創作邏輯中,平臺音樂創作者作為表意主體,不能決定用戶會使用什么樣的方式對音頻源進行圖像匹配下
的互文表意。
在短視頻平臺搜索有關“蘭亭序”字段的視頻顯示,既有古裝旅拍視頻以其作為背景音樂,也有樂器愛好者對其進行的二次創作,更有影視游戲混剪以其音頻源作為片段剪輯。《蘭亭序》作為“中國風”商業音樂的標簽在不同圖像所代表的空間維度中蕩然無存,不同的用戶在使用同一首音樂時所進行的闡釋導向不同,就能為原本固定的音樂媒介帶來新的釋義方式。在這些釋義方式中,不僅有水平方向的情感導向,更有垂直方向的圖像復現,不同標簽引導下的互聯網樂圖文本意義闡釋編織了一張意義闡釋之網,在視頻圖像與音樂創作耦合的情境中產生符號系統的無限衍義。
“巴爾特把文本分為兩類,‘可讀的’和‘可寫的’。‘可讀的'文本是一類可以進行有限的多種解釋的文本,是按照明確的規則和模式進行閱讀的,是半封閉性的。‘可寫的’文本則不能按照明確的規則和模式來閱讀,已有的解碼策略不適合于這類文本,‘可寫的文本是以無限多的方式進行表意的文本,是開放性的文本。”]文本的互文性過于關注文本的互相影響,視頻音畫的網絡化使文本處于開放性的敘事之中,著重強調文本從“讀者”向“作者”的遞進過程,網狀互文的主體性從而凸顯。從敘事媒介的進化中來看,科學技術帶動了單一媒介向多媒介復合敘事的進化過程。這種進化將曾經缺乏敘事要素的非言語性媒介置放到了與語言性媒介統一重要性的位置上,主體互文增強了文本的敘事潛力。
數字化樂圖文本發生敘事效力的主要場域在網絡空間,數據平臺的最大作用就是可以在公開的數字空間收集到海量的針對同一文本進行的轉發、點贊、評論等操作,從敘事的生成性來說,媒介具有的敘事特征主要在于時空延展屬性與符號渠道的數量,眾多網絡用戶作為主體參與文本意義的商定過程,同一文本所構筑的時空意義范圍也就同時被擴大。瑞安認為,使用時間與空間維度來對媒介的敘事性進行分類關注到了不同媒介對敘事的局限性,“相比之下,非語言媒介如圖像和聲音的敘事潛力則是有限的,這是因為它們是訴諸知覺的符號資源,缺乏敘事所訴求的語義維度。比如音樂,就無法在具體聲響同意義之間建立規約性聯系,而圖像則天然缺乏敘事所固有的時間性維度”[12]。數字網絡則可以通過“再媒介化”重組其他媒介的優勢,創造新的敘事性模式。數字化文本打通了媒介敘事時所帶來的時空限制,網狀互文更是因樂圖文本彼此所屬的表意主體分道揚鑣,這就使得本來合一化的意義表達要經歷主體的分離、商議、增殖等敘事步驟,音樂與圖像的感官沖擊增強了媒介話語的復合修辭力度,使音畫復合文本的互文修辭表達成為潛力無限的敘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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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任俊璞(1999—),男,漢族,內蒙古巴彥淖爾人,單位為,研究方向為符號學、敘述學。
(責任編輯:朱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