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梅
摘 要: 伴隨中國現代文學的發生,中國女作家首次以女性文學的姿態登堂入室,開始中國女性生命意識、價值探討的“發聲”。這一“發聲”便不再中斷和停止,形成中國現當代文學中連續的獨特的女性文學景觀,也從中感悟到中國女性對于理想、事業、愛情的追尋,對于生命意識和覺醒,對于本我價值實現的自覺。“五四”“覺醒”的女性、新時期“自覺”的女性、今天“實現價值”的女性執著地尋找屬于自己“本真”的生命意識和價值期待,這一發展脈絡,體現出我國現當代女性生命意識和價值追求覺醒與探索的不斷深入及遇到的新的困惑。
關鍵詞: 女性文學 生命意識 覺醒 自覺 價值期待
回顧中國現當代女性文學的發展歷史,從五四時期對女性覺醒的描寫到新時期女性文學對“人”的觀念的探求,從新寫實主義對女性生存狀態的描寫到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個人化寫作,我們從中感悟到現當代女性文學對女性生存和命運的關注,體會到女性作為“人”的生命意識及其價值。正是這種對于女性生命意識的覺醒、自覺和價值的執著追尋,使得女性文學的精神表達空間得到升華,使女性的生命意識和價值得到彰顯。
一、“覺醒”于自由理想與愛情的“五四”女性
“五四”女性文學的崛起,結束女性被命名、被注釋的歷史悲哀狀態,使她們開始主動地、積極地參與生活的抉擇與追求。女性的主體意識開始覺醒,開始對本我生命意識和價值的探尋。廬隱、馮沅君、丁玲等作家各自以自傳式的女性形象向世間宣告自己對于人生與社會的思索,述說著女性的苦悶、彷徨和嘆息。她們對舊模式下的生活進行否定,并嘗試以新的方式和狀態生存和生活。
馮沅君筆下的知識女性擁有一個極清晰明確的目標——(破)完成“愛的使命”?!皭矍椤背蔀樗齻內康纳饬x所在。在她們看來,“殉愛的使命”是“天下最光榮的事”。然而母愛與舊的道德觀又束縛她們的精神,她們在極度痛苦中選擇“中間道路”、“犧牲生命來殉愛”(《旅行》)。這似乎是解決問題的途徑,但實際上卻是對現世、壓力及心靈痛苦的逃避。她們在結束生命的同時,也結束對于生命意識和價值的追求和探尋。到了廬隱筆下,女性形象已經走出“愛情至上”的虛幻王國,她們深刻地認識到“愛情是靠不住的”,并從狹窄的唯愛世界抬起頭來,從廣袤世界看出去,思索愛情以外的個人價值。但局限的思想仍使她們不知所措,她們困惑于新目標的確定,終成為“不知歸程的旅行者”,銷聲匿跡于靈魂的極度疲憊中。丁玲清醒地看到女性生存的現實,她以自強獨立的聲音在筆下不斷否定“舊我”,重新塑造“新我”。從夢珂、莎菲到娜拉,丁玲探尋著以“無拘無束”的生命迎合“有拘有束”生活的原因,自問“真實的需要”,而后終于成功出走,賦予女性以那個時代的個性。
五四時期的知識女性率先覺醒,試圖找到“打破鐵屋子”的辦法及沖出“鐵屋子”后的歸宿。盡管她們對于沖出樊籠后的方向很迷茫和困惑,但她們在探尋本真生命意識和價值之路上卻勇敢地邁出第一步并始終沒有停下腳步。
二、“自覺”于自我價值的新時期女性
從“人”的自覺到深層發現“人”的價值,新時期女性文學不斷審視著女性心理,借助人文主義思潮,揭示人的尊嚴、價值和人的社會存在。從“人的發現”到“女人的發現”,女性恢復自覺,開始用女性眼光審視自己,追求女性首先作為“人”與男人的平等與自由。作家們通過對女性愛情、事業、婚姻的描寫,表現對于“人”的社會位置和人生價值的追求。
在《愛是不能忘記的》中,張潔深情訴說了中年知識女性對于理想愛情的憧憬;在《北極光》中,張抗抗筆下的岑岑毅然離開結婚照的拍攝現場,向著美麗遙遠的“北極光”般的愛情奔去;在陸星兒的《啊,青鳥》中,榕榕發掘自身價值,呼喚著“像刀像劍也像戟”的真正男子漢,并發出“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的心聲,表達出女性對于獨立人格、生存價值的追求;在張辛欣的《我在哪錯過了你?》中,作家痛苦地詰問女性自我價值與女性性別之間的矛盾究竟在哪?而在《在同一地平線上》中,當女性的追求與男人的“要求”發生錯位時,“同一地平線”發生傾斜,主人公的自我剖析的心靈悸動令人震顫不已。女主人公們一直試圖尋找一個最佳的方式,以解決個人、家庭與社會的沖突。嵇偉在《永遠的女人》中進行著一次次的生命選擇,張潔在《方舟》中強調女性解放不僅要靠政治地位和經濟地位,更要靠“對自身存在價值的自信和實現”。
新時期女性的探尋比“五四”時期的知識女性們多了一些審慎與冷靜,盡管追尋中仍有困惑迷茫,但多了一些義無反顧的精神。作家力圖塑造“大寫的女人”,如諶容《人到中年》中的陸文婷、張潔《祖母綠》中的曾令兒,她們承擔著人生的苦難,卻從未放松對人生理想的不懈追求。
三、“期待”于“女性意識”的當代女性
伴著社會轉型,80年代中后期,女性意識從壓抑中逐步復位、生發起來,女性從自覺的“人”轉向自覺的“女人”。女性文學努力與時代同步,關注著女性的生存壓力及其對理想與事業的追求,對愛的呼喚,對真、善、美的探尋。女人既是“人”又是“女”,還是人的存在與性別存在的統一。女作家們以“我在哪錯過了你”(張辛欣)的沉痛告白,宣言“做一個女人”(張潔),開辟了女性期待“真我”的新時代。
對于失落的女性氣質和女性美的尋找,是當代女性文學最早的共同審美傾向。女性文學更多地探尋女性身上封建文化的積淀,反思茍且生活的文化心態及其背后的傳統文化根源。伊蕾說:“我落地生根,即被八方圍困?!边@是女性深刻而又真實的生命體驗。她們渴望卸掉傳統負累,渴望從“舊我”中脫胎換骨,重塑“新我”,獲得“人”的自由。女性在尋找歸宿、擁有歸宿、拒絕歸宿中探尋著“真我”的存在。80年代末期,以方方、池莉、范小青為代表的新寫實小說家們以女性特有的敏感視角,描述了女性當下的現實生存狀態。這些女作家筆下的女性,雖會為現實而瑣碎的問題頭痛,但她們面對現實,仍然靜下心來,一點一點地鏟腳下的“泥濘”,參悟百味人生。
進入90年代以來,陳染、林白等女作家呈現出女性個人化寫作的傾向,更關注女性個體,建構女性話語空間,表現女性個人意識的覺醒。在《私人生活》、《一個人的戰爭》等作品中,傳達出女性在探尋“本我”價值的過程中被商品化及物化擠壓的感知,其生命意識與現實之間的矛盾與困惑躍然紙上。
當然,不管是以人為本、關注“人”的問題、關注男女平等的大眾化寫作,還是注重描寫私人生活的個人化寫作,都表達著“人”的共同情感,探尋著“人”在當代社會中合適的生存狀態和出路,召喚著女性自身的權利、本真的生命意識、實質的男女平等。女性從“覺醒的女性”到“自覺的人”,再到“自覺的女人”,無不體現出女性對于生命意識的感悟,對于個體價值的追求,對于男女平等和諧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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