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與故事

鄭吉彬

摘要：歷史題材的詩歌可以用于輔助歷史教學(xué)。只要我們愿意去挖掘，詩歌寶庫里面蘊含史料的詩歌作品俯拾即是。筆者將這些詩歌粗略分為注解型、史料型、史評型幾種類型。

關(guān)鍵詞：文史不分；類型；注解型；史料型；史評型；挖掘

歷史題材的詩歌對歷史教學(xué)具有相得益彰的作用。

眾所周知，中國古代文學(xué)有個鮮明的特點——文史不分，大凡史家即為文匠，文匠十之八九博古通今。司馬遷的《史記》既是一部史學(xué)巨著，又是一部散文鴻篇（“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魯迅語）。再如《戰(zhàn)國策》、《資治通鑒》，莫不屬文史珠聯(lián)璧合之典范。

文章如此，詩詞亦然。中國是詩的國度，幾千年的詩歌發(fā)展源遠流長。從詩歌的寶庫里我們可以盡情采擷史學(xué)的花瓣。陶潛、孟浩然的山水田園詩不失為管窺東晉及盛唐農(nóng)村生活的好教材；岑參、高適、王昌齡等邊塞詩人的詩作則是研究唐代邊陲戰(zhàn)事的珍貴史料。詩圣杜甫的詩作頗具史學(xué)價值，贏得了“詩史”的美譽。古代詩詞或富于韻律美，或以思想見長，或強于哲理和思辨，或情理交融。千百年來它擔負起抒性靈、啟智慧、教化民眾的職責。對于歷史教學(xué)工作者而言，挖掘并利用好古代詩歌的歷史認識功能，歷史教學(xué)將會大大增色。

根據(jù)認識功能的不同，筆者認為可以將含有歷史功能的詩作劃分為三種類型：注解型，史料型和史評型。

一、注解型

這種類型的詩作對冷峻、缺乏感情色彩的歷史敘述語言具有補充作用，對歷史人物、事件或某個名稱有著精辟形象的詮釋。在歷史教學(xué)中，用佳句名篇注解概念、現(xiàn)象，能收到加深記憶，擢升興趣的效果。 例如關(guān)于西域：歷史上地理稱陽關(guān)、玉門關(guān)這兩關(guān)以西的廣袤地區(qū)為西域。與其煞費苦心解釋，不如教學(xué)生們吟誦“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王維《渭城曲》）和“羌笛無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guān)”（王之渙《出塞》）。摘取這兩句膾炙人口的古詩界定西域的地理位置，能給學(xué)生留下深刻的印象。

二、史料型

蘊含史學(xué)元素的寫實性詩歌為我們提供了研究古代社會的第一手材料。它們是匿身于藝術(shù)語言外殼內(nèi)的另類“考古”成果。它們不是沉睡于漫漫黃土，而是寄身于浩浩卷帙之中。它們從以下一些側(cè)面再現(xiàn)了歷史：

1.反映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箅發(fā)，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盍彼南畝，田畯至喜.....”《詩經(jīng)﹒豳風﹒七月》。從這首古詩中我們可以了解上古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時令、農(nóng)具、氣候及奴隸的生活狀況。“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詩經(jīng)﹒魏風﹒伐檀》迸發(fā)出奴隸對奴隸主不勞而獲的憤怒。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nóng)夫猶餓死。”（李紳《憫農(nóng)》）“桑柘廢來猶納稅，田園荒后尚征苗”（杜荀鶴《山中寡婦》），“粉色全無饑色加，豈知人間有榮華。年年道我蠶辛苦，底事渾身著桑麻。”這三篇詩作呈現(xiàn)了唐中后期凋敝的農(nóng)村生活畫卷，透過詩句可以看出農(nóng)民飽受賦稅之苦，控訴無門，社會危機四伏。

2.描摹自然、社會生活“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xiàn)牛羊。”《敕勒歌》讓我們追溯一千多年前陰山腳下北方敕勒族人民的游牧生活。

“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左思《詠史其一》）則尖銳地抨擊了西晉社會的門閥制度。

3.反映地方社會變遷杭州：“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南宋柳永《望海潮》）江南自古富庶，許多詩歌中都能窺見。要想了解杭州（古名錢塘）的歷史變遷，“奉旨填詞”大詞人柳永的這首詞里面有清明上河圖式的描述，可以看做是詩歌版的杭州地方志。

再看反映秦淮河及晚唐社會面貌的：“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唐杜牧《泊秦淮》）。詩人夜泊秦淮時觸景感懷，對于晚唐的社會危機洞察如炬，對于統(tǒng)治者給予警醒，這商女的靡靡之音在詩人聽起來就是亡國之音，不要讓陳后主荒淫享樂而亡國的歷史重演。

4. 描寫戰(zhàn)爭“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曹操《蒿里行》），“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狀盡戰(zhàn)爭之慘烈；“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漢樂府民歌《十五從軍征》），敘述了戰(zhàn)爭給人民帶來的苦難和難以愈合的心理創(chuàng)傷。

再看看反映戰(zhàn)亂詳細過程的：“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杜甫《春望》）安史之亂爆發(fā)，人們流離失所，妻離子散，山河破碎。“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郭子儀、李光弼收復(fù)失地，國運轉(zhuǎn)安，詩人一家即將結(jié)束流浪生活，喜極而泣。

三、史評型

歷史是由后人評說的，后朝詩家對前代人物與史事的評價具有很強的參考價值。“折戟沉沙鐵未消，自將磨洗認前朝”，概括了史評型詩作對學(xué)史者的借鑒與參考價值。

評諸葛亮：讀讀“伯仲之間見伊尹，指揮若定失蕭曹”（杜甫《詠懷古跡》）和“三顧頻頻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杜甫《蜀相》。經(jīng)過兩晉、南北朝、隋、唐五百多年的淘洗和沉淀，詩人對蜀相的評價應(yīng)不失公允。

評商鞅：“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表達了北宋詩人兼政治家王安石對前代知己的惺惺相惜。

揭安史之亂之因：“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杜牧《過華清宮》）玄宗寵幸楊玉環(huán)，只因貴妃愛食新鮮荔枝，竟然命驛卒千里迢迢自嶺南日夜兼程傳遞，以至“人馬僵斃，相望于道。”詩句描繪了一幅飛騎送荔枝圖，折射出孕育安史之亂的原因：天寶年間李隆基驕奢淫逸，寵愛楊貴妃，聽信佞臣李林甫、楊國忠，以致朝政荒廢，社會動蕩。

析南朝覆滅之因：“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杜牧《江南春絕句》）南朝帝王皆崇信佛教，梁武帝蕭衍四次以身許佛，上演贖身鬧劇，更是將信佛推到了荒唐可笑的地步。據(jù)《新編中國史話》載，“南朝的佛寺，盛時多達幾近三千，僧尼約十萬。”

批焚書坑儒：“竹帛煙銷帝業(yè)虛，關(guān)河空鎖祖龍居。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章碣《焚書坑》）對秦始皇鉗制思想、禁錮文化焚書坑儒的行徑給予了辛辣的嘲諷和有力的鞭撻。

評京杭大運河的開鑿：“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里賴通波。若無水殿龍舟事， 共禹論功不較多。 ”（皮日休《汴河懷古二首？其二》）大運河的開掘始于春秋時期，成于隋朝。這一事件順應(yīng)歷史，加強南北經(jīng)濟交流，促進沿岸地區(qū)間融合。這一橫跨四省兩市的黃金水道，全長1797公里，與長城、坎兒井并稱為中國古代的三項偉大工程，在沒有高鐵、飛機的古代社會，擔當起南北大動脈的作用。評價隋煬帝的功過是非時，皮日休的這首詩歌比較中肯。

只要我們廣泛搜集，充分挖掘潛藏于珠璣詩句中的史料珠貝，并將其有機結(jié)合運用，我們的歷史教學(xué)就會插上想象的翅膀，鮮活起來，豐富起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