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章側重從研究者的角度出發,就近年來社區教育研究所存在的不足,分析其原因,指出了社區教育研究中的三種形態,同時以《從廣播電視大學到開放大學:面向社會教育的轉型發展》著作為例,提出了“發現”“反思”“創新”三個層次的社區教育研究精神和姿態。
[關鍵詞]創新思維;問題導向;社區教育;研究策略
[中圖分類號]G7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7656(2020)05-0061-04
近年來,社區教育及其研究取得了許多成績,也存在著不足,表現為社區教育的基礎設施、組織機構、平臺搭建、隊伍建設以及項目、品牌的實踐與推進等方面取得了明顯進步,社區教育的影響力正不斷提升,但在社區教育研究的隊伍不斷壯大、研究維度不斷拓展的同時,社區教育研究成果在總體上深度不夠,其在理論研究的引領性方面不足。社區教育在學科建設、理論構建、問題研究的薄弱,反過來制約了社區教育的內涵深化和高質量發展。
一、社區教育研究中的不足
社區教育研究的發生,源自于社區教育自身的存在與實踐。這樣的表述有其必然性和合理性,然而,如果僅機械地對社區教育實踐形態作平面化的處理和總結,則會缺失了研究的彈性和張力。
一種比較普遍的看法,對于社區教育的研究,落后于對其他教育形態的研究,甚至落后于社區教育自身的發展。綜觀近年來的社區教育研究,從外部環境看,還沒有真正、普遍地納入專業研究機構、高校的研究范疇,學科關注度不高,研究陣地和載體不足。就中國知網所收入的“核心期刊”為范圍簡略統計發現,2016~2019年間,共計173個核心期刊,其中包括“教育與社會科學綜合類”核心期刊133個;“社會學及統計學類”核心期刊7個;“教育理論與教育管理類”核心期刊26個;“成人教育與特殊教育類”核心期刊7個,涉及8878個欄目,115822篇學術論文。但只有10個期刊包含了12個設有社區教育專題欄目,發表有關社區教育的學術論文僅119篇。這種現象也真實地反映出了社區教育研究自身的問題。從內部狀態看,社區教育研究的參與度不高、論文數量偏少,高質量論文和專題著作則更少了。
分析其中原因,本質上可以歸咎為研究的“姿態”問題。所謂研究的“姿態”,是指研究者在研究過程所持的基本精神狀態和研究思維。我們大致可以發現,一是“唯學科論”。一些專業研究機構和專業研究者(團隊),不夠重視研究這種“非正式”“非常規”的教育類型和教育現象,而一些高校、專門機構中即便有少數人從事社區教育研究,卻又囿于離具體實際較遠。近年來可喜地出現了一些碩博士論文針對社區教育開展研究,有一定的理論功底和學術素養,但對于社區教育的整體發展和個性化特征把握不透,很容易出現理論和實踐錯位的現象。二是“唯經驗論”。大部分的社區教育研究者,同時又是社區教育工作一線的參與者,有豐富的實踐經驗,他們更愿意做“典型”“案例”的描述,研究思維往往被經驗所局限,平面性、經驗性多,忽視或難以進行內在規律和特征的分析,視野還不夠開闊,隊伍相對松散,創新與建構的思維與理論素養還需進一步提高。第三,“唯政策論”。我國社區教育的實踐是政府主導模式,具有鮮明的政策推動性質,因此,大部分研究者的工具和依據來自政策與文件。就“中國知網”所收錄的社區教育論文選題進行分析,可以發現研究領域(選題)的分布和政策分解兩個圖譜基本處于重疊狀態。由此說明,大量的社區教育研究者在研究過程中側重對政策解釋、說明、分析、信息傳遞和發散,表現出了對政策依賴的強勢與對具體策略性創新的弱勢。事實上,社區教育是相比其他各種教育類型最復雜、最具有“多質結構”的教育文本。“社區教育”作為社會化的教育和教育的社會化,其歸屬的范疇跨界而多元。構建終身教育體系、建設學習型社會、促進教育公平、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以及助力社區治理等一系列國家發展決策的貫徹落實,當然應該成為社區教育研究宏觀的理論前提和邏輯基礎,成為社區教育研究的立論基點、目標體系和理論背景,但問題是這一類基于政府目標導向的研究文本,往往缺失中觀層面上的建構,多數文章最終都開出“領導重視”“加強組織”“經費保障”“完善隊伍”“建設資源”等相似對策,缺少了對于政策內涵的有效解讀和尺度把控,缺少真正的“問題”提出和基于“問題”認識的理性的提煉。這種“學術惰性”很容易造成所謂的“問題”與“方案”奇怪組合的現象。
因而,在研究姿態上,需要真正從內心深處達成使命意識。深入的社區教育研究需要從現象中發現問題而解決問題,需要突破簡單的政策“等值”闡釋,需要更多在中觀層面上子系統、新機制的探索和引領。然而,這方面還存在難點。作為教育類型的社區教育研究,需要形成自身的學科規范,有效的學科話語體系、概念及闡釋方式等,才能促進社區教育高質量發展。
二、社區教育研究的精神
社區教育承擔著提高國民素質、滿足百姓對美好生活需求的責任,但在中觀層面上面臨著學科建構的難點,在微觀層面上需要不斷豐富實踐探索。
當下的社區教育,如果從上世紀80年代算入新一輪實踐和探索的開始,已經有近40年的歷史,對所取得的成績和存在的問題,有必要進行深層次研究,進行規律性的把握及理論的梳理。作為對研究社區教育的深入敘述,不應停留在表面對所發生的某個教育事件的描述,更在于其內在的定位、標準、組織編排、生產機制、結構意義、資源分配及學習者滿意的“等級”,在于它的生成過程(發展史)中的邏輯關系,它與其他教育類型、教育力量的相互作用,它與教育之外相關因素乃至權力與資本的關聯,它的教育體制和資源選擇、它的空間關系與機構、組織形態,它的“教育現象”“批評”……而在這個研究過程中,從社區教育的“文本”——現象和典型的評價、闡釋和批評這類靜態的分析,到對于社區教育發展態勢——階段性發展史、乃至評價批評史的動態的歷史事實的回顧性梳理和剖析;從對社區教育內容、形態、模式等現象的評判,到對影響社區教育產生、發展的條件——諸如環境、制度、組織、傳統、方法、特征以及學習者主體等要素的挖掘、分析,尤其是如何在鮮活感性的現象和具體材料中進行歷史的描述和富有“穿透力”的理解,如何從具體實踐(事件、典型)中尋求到影響、演化的內在聯系,模式的變化,發現這種教育現象產生的文化機制,乃至如何從社區教育的歷史與現實發展中進行走向未來的前瞻性敘述,均應成為“社區教育”的問題研究。
縱觀近年來社區教育研究的文獻,大致可以分為三類形態,其實也可以說成是研究者進行研究的三類形態。第一,“頂天立地”。從選題到論述,站在比較宏觀的立場上對于政策闡釋、解讀。特別是在2016年,教育部等九部門《關于進一步推進社區教育發展的意見》以及國務院辦公廳《老年教育發展規劃2016-2020》頒布以后,集中出現了一批政策思考、策略選擇等方面的論文,涉及到整體的問題研究和政策范疇中社區教育的方方面面,具有與時俱進的整體性特點,但四平八穩地對文件和政策進行排序,雖然具有一定的史料價值,卻少了面向具體區域、具體問題如何落實文件與政策、創新性地推進社區加以實踐的機制研究。第二,個體經驗性言說。從現有大量已經發表的期刊論文看,有相當部分是經驗性和總結性的論文,大都采用的是“××××——以××××為例”的論述模式。這類“案例分析法”論文,不足之處是停留在經驗介紹、工作總結層面,缺少敏銳的發現和理性的審視,缺乏從個別到一般、從具體到抽象的分析過程,難以形成具有沖擊力的成果。第三是介于兩者之間的探索性話語形態。即從社區教育實踐中的“問題”出發,并超越經驗層面的一般敘事,將其提升為具有強烈學理性和規律性發現的研究。如徐會作的《利用共詞聚類分析我國社區教育研究熱點》、齊軍的《我國社區教育二十年的動態透視》、沈光輝的《內涵本質、功能定位與發展模式——基于學習型社會視野的社區教育理論研究熱點問題探討》、王霞的《全面回歸:社區教育的內涵解讀》、魯文的《作為社區實踐的社區教育——基于社區教育政策發展史、研究史的探究》等……這類研究已經超出了普通的經驗性,呈現了從問題的審察出發向深度探索的姿態。
因此,社區教育研究不是簡單的政策解讀和現象羅列,本質上它是社區教育精神傳統的繼承和創新,教育形態的規律探尋,是教育理想乃至思想文化的呈現。首先需要的是“研究的定位”,對社區教育研究的立場與方法的確立。“發現”“反思”“創新”應該成為社區教育研究的重要立場與方法,應該成為當下社區教育研究的精神氣質。
前文提到,社區教育的研究,是對于社區教育現象和本質的“敘述”。這種“敘述”的過程,即是研究者對社區教育的歷史事件以及現實教育實踐的整體或某個側面進行組織和敘述的“活動”。在這個過程中,必然會帶入研究者自己關于意義、觀點、偏好等立場和原則,帶著他的使命意識和擔當精神,帶入他對于事件和實踐問題的見解。當研究者的情感投射到社區教育實踐的經驗性敘述時,最可貴的就是他強大洞察與思辨力的突顯,這也就是研究者“發現”與“反思”精神結構的突顯,這應該成為社區教育研究的基本精神狀態。
三、社區教育研究的姿態
社區教育研究的姿態,是建立在實踐中的“發現”,在“發現”基礎上的“反思”,以及在“反思”基礎上的“創新”。
“發現”和“反思”是一種深刻的、直面問題的姿態。我們承認社區教育的特殊性和個別性,但同樣重視在特殊性和個別性基礎上對普遍性和共同性的尋求。因而,研究需要從經驗性的個人體驗中去提煉內在的結構和動力機制,從不同問題的相互參照、比對中“發現”,而不是人云亦云的復述和摘抄。
在這方面,值得看一看吳進先生的新著《從廣播電視大學到開放大學:面向社會教育的轉型發展》。吳進先生在他的著作中以改革開放和我國教育事業的迅速發展為背景,梳理分析我國廣播電視大學教育的發展路徑和重要節點,從各階段性任務出發,探究了其間的關聯,尤其是去觸碰到了許多人容易忽視的問題,但同時也從歷史的回望中捕捉到開放大學“大力提高廣大人民群眾的科學文化素質”,“加快建設學習型社會,大力提高國民素質”的“初心”。作者提出,在構建和完善終身教育體系的進程中,廣播電視大學始終發揮著填空白、救急需、補短板的特殊職能,這種沒有定位的“定位”,恰恰顯示出其作為“構建和完善我國終身教育體系的一支機動力量”的特殊作用。該書借鑒伊萬·伊里奇的“去學校化”理論和佐藤學的學校變革理論,對我國社區教育的內涵、功能、要素、課程、教學組織方式等提出了獨到的見解,特別對廣播電視大學轉向開放大學的標志——發揮在社會教育領域的領軍作用進行了論述。
對于廣播電視大學如何向開放大學的轉型發展,作者雖然作為親歷者,伴隨著廣播電視大學40年的發展歷程,但卻能從那種“經驗性”中超脫出來,挖掘內在的歷史基因,以現代人文意識和經濟社會發展的供給維度來“說教育”,從電大的轉型路徑而談開放大學開展社區教育的發展策略,以終身教育、生活教育的基點而談社區教育的多樣化發展。在其中,作者堅持從“問題”的“發現”,到問題的剖析,指出了廣播電視大學不能忽視的矛盾和存在問題,諸如“創新停滯”“教學模式陷入技術誤區”“開放特征減弱”“共享機制存在缺陷”等分析了“由于沒有明確的辦學定位和自身優勢而缺乏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引領性,又只能是一種無奈的‘隨波逐流”,從廣播電視大學發展40年來,“人口紅利消失”“教育競爭加劇”“教育成本激增”“文憑效應衰弱”以及“學習訴求提高”“辦學模式僵化”等深刻的環境變化中,敏銳地意識到廣播電視大學的生存之道,而提出了“社會教育應成為開放大學的辦學主體”,并從“使命轉變”“理念轉變”“功能轉變”“角色轉變”等角度創新提出了開放大學發展之路的目標設定。正如崔新有教授在序言中所說的那樣:“貫穿于書中社會(社區)教育的課程、教學組織方式、教學評價等問題研究的一個重要理念是‘去學校化,從推進社區教育、老年教育的視角出發,引入這一理念頗具價值……讓學習變得快樂起來,提升公眾在學習中的獲得感、幸福感,是社會教育發展所面對的問題。”
這種“姿態”就不是泛泛地談轉型、談發展,而是從自身的感受出發,以一種破繭而出的飛翔姿態,放眼整個廣播電視大學的辦學形態和開放大學的轉型變化,飽含著強烈使命與責任意識、學術探尋精神,才能激發出深刻思辨,從“問題”的深處挖掘,最終形成新的邏輯基點和耀眼的思想火花。
社區教育的研究,從經驗性的自足框架中突破是艱難的,也是痛苦的,尤其是從自己身上找出問題,去進行反省和審視,更需要極大的勇氣。但正因為有這樣一批研究者不滿足已經取得的實踐成果,以積極的態度、敏銳的眼光、科學的精神去“探索”“發現”,去不斷“創新”,從而更好地指導和引領社區教育的開展,社區教育實踐以及研究之路才會越走越堅實,這應該成為所有社區教育研究者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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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錢旭初(1962-),男,江蘇常州人,教授,教育部社區教育研究與培訓中心特聘專家,江蘇開放大學社會教育處處長,江蘇省社會教育服務指導中心辦公室主任,研究方向:社區教育、終身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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