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圖像學方法分析《圣馬太蒙召》

劉佳莉 李莉

摘 要：《圣馬太蒙召》為意大利畫家卡拉瓦喬的代表作品之一，這幅作品描繪了經典的宗教題材內容。圖像學是藝術史和藝術學研究的重要方法，文章從圖像學角度出發，結合潘諾夫斯基的研究從前圖像志分析、圖像志分析、圖像學分析三個方面研究卡拉瓦喬的《圣馬太蒙召》，探討其美術價值和其對于美術史的意義。

關鍵詞：圖像學;卡拉瓦喬;《圣馬太蒙召》

在16世紀末到17世紀的羅馬，為了迎接新世紀的到來，人們在羅馬建造了大量的教堂和宮殿，因此對于畫作的需求量也大大增加。

米開朗基羅·梅里西·達·卡拉瓦喬，出生于北意大利倫巴底省的卡拉瓦喬鎮，因此人們稱他卡拉瓦喬。他的父親是莊園主家管事，早年去世，于是11歲的卡拉瓦喬移居米蘭，在米蘭度過了4年的學徒生涯。1592年，出師不久的卡拉瓦喬來到了羅馬，先后在多家畫室里當幫手。1593年，他成為畫家朱塞佩·切薩利的學徒，并且逐漸開始有了自己獨特的風格。卡拉瓦喬那精確、生活化的生動畫風與充滿戲劇性的明暗光影畫法非常大膽，羅馬的許多畫家都被他新穎的畫風所吸引，同時這也引起了一些保守派畫家的不滿。

雖然卡拉瓦喬在藝術上卓有成就，但其在生活中名聲卻劣跡斑斑。他尖刻、傲慢、行為乖張，最終，他孤獨地死在埃爾克萊港口的一家教會醫院。

《藝術的力量》一書中曾這樣介紹卡拉瓦喬：“沒有神，也沒有人來救他，他悲慘地死去，就像他活著的時候一樣悲慘。”卡拉瓦喬的一生可謂圍繞著暴力、死亡和傷痛，他長期與底層勞動者相處，又受到寫實主義的影響，他揭開對宗教完美的修飾，樂于表現真實的世界，讓觀者難以忘懷。卡拉瓦喬的藝術價值也正因此而體現，他的風格對17世紀以至后世的現實主義都產生了重大影響，為之后的現實主義藝術開辟了一個新的時代。

一、《圣馬太蒙召》的前圖像志描述

根據圖像學研究的代表人物歐文·潘諾夫斯基在其相關著作中的闡述，我們可以將圖像學分為三個層面。在第一層面的前圖像志分析中，觀者不關聯外圍資源，只進行基礎的形式分析，所以我們從《圣馬太蒙召》的造型、構圖、線條、設色等方面進行分析。

卡拉瓦喬擅長從人物表情和動作的細節上暗示緊張刺激的氛圍，同時抓住觀眾的視覺神經，使其將自己代入畫面中。在《圣馬太蒙召》（圖1）中，《圣經》中的場面被卡拉瓦喬畫成了一間黑暗的房間，主角馬太和幾個收稅人還有佩戴長劍的士兵圍坐在桌邊清理賬本和錢幣。這時，耶穌和使徒西蒙彼得從門外走來，西蒙彼得遮擋住了他的大半身體，僅露出頭部和向前伸出的右手臂。一束強烈的圣光從墻面上直穿過去，照射在坐在桌子前的大胡子男人臉上。西蒙彼得用手指向人群，似乎在告說誰是馬太，青年士兵正轉過身體警覺地望著兩人，帶著羽毛帽子的青年也露出詫異的神情，坐著的大胡子男人正露出迷茫的表情，并用手指著自己，仿佛在問：“是我嗎？”而最左邊的兩人則毫不理會這正在發生的一切，正在專心致志低頭數錢。這些人物生動的面部表情與豐富的肢體語言使畫面的故事感非常強烈，構成了強烈的戲劇沖突。

畫面中共有七個人物，創作者將他們分為兩個部分：右側兩人一人直立，一人身體前傾，構成垂直的三角形;左側人物則是水平的一大塊。加上從右側打過來的光線，兩組人物之間的空白也使得世俗與神圣的對比更為強烈，使得畫面更加具有故事感而耐人尋味。

這幅畫中的光影技法也是卡拉瓦喬最顯著、最被人津津樂道的藝術特點，帶有他本人強烈的藝術風格。卡拉瓦喬后期的絕大多數作品都有著舞臺戲劇般暗色背景下的顯色效果，陰暗的黑色背景、寓意深刻的情節感，加上戲劇化的人物肢體語言，強烈光影對比的杰出運用使得卡拉瓦喬總能表現出抓住觀者眼球的最精彩的那一瞬間。

二、《圣馬太蒙召》的圖像志解讀

第二層面的圖像學分析認為，藝術作品的形象不是隨意產生的，它一定與特定文化中的相關主題有著密切的關聯，所以我們需要從圖像中認出已知的故事或人物。

據《馬太福音》的第九章記載，使徒馬太原名利末，是個被猶太人輕賤排斥的小稅吏，負責為政府收稅，非常不受百姓歡迎。在畫面中，耶穌向前伸出的右手占有相當明顯的地位，黑暗背景的襯托使得這只手非常突出。有意思的是，這只手的姿勢與米開朗基羅《創世紀》中上帝向亞當伸出手指的姿勢如出一轍。同時，畫面右上角的窗戶看起來也并非卡拉瓦喬的無心之舉，畫面中處于光照部分的窗框恰好組成一個十字架的形狀，它居于畫面的最高處，靜靜俯瞰著這個神圣的場景，下方正是耶穌伸出的手掌。同時也正是這只手點出了“蒙召”的主題，畫面的種種細節都包含著豐富的宗教與道德意蘊。

三、《圣馬太蒙召》的圖像學闡述

圖像學的第三層面即圖像學分析，觀者解碼圖像的意義，記述圖像被制作的時間與地點、正當流行的文化風格或藝術家自身的風格、愿望等。

卡拉瓦喬的童年稱不上幸福，父親與母親的先后離世使他過早地失去了良好的生活條件和家庭的溫暖，因此，他經歷了多年的學徒生涯，輾轉各地求學謀生。可以說卡拉瓦喬是充分了解底層社會人民生活的，這樣的經歷與環境，也許是他畫作總是透露出強烈的現實主義風格的主要原因之一。

《圣馬太蒙召》的繪制地點在16世紀的羅馬，當時的羅馬曾被查理五世的軍隊洗劫一空，大量的重建工作正在開展。教會和神父們紛紛雇用藝術家們創作粉飾太平的藝術作品，羅馬的紅衣主教成為藝術收藏家和贊助者。1599年，卡拉瓦喬經過當時的紅衣主教弗朗切斯科·馬里亞·德爾·蒙特的推薦，創作出包括《圣馬太蒙召》的一系列宗教題材作品。

在16世紀晚期，羅馬藝術的主流是學院派和樣式主義，繪畫主題也都是宗教題材和圣經故事，畫家們追求完美和諧的畫面，對畫中人物都會進行美化與修飾，以便得到贊助人的歡心，這種風格也確實受當時上流社會人士的歡迎。而卡拉瓦喬的出現打破了這一流行趨勢，他認為，無論是圣母、基督，還是圣徒，他們都是來自社會底層的平民大眾。他也確實做到了，他畫中的圣母、基督都是普通人的樣子，有的甚至是以地位卑微、受社會鄙視的人為模特進行創作，充滿人性。卡拉瓦喬被當時的評論家們評價，說他的作品缺乏神圣性，將上帝拖入了凡塵。

在《圣馬太蒙召》中，我們也可以深刻感受到卡拉瓦喬的這一特色，耶穌沒有像主流畫作中那樣飄浮在空中，身邊也沒有長著翅膀的小天使，除去頭上的光圈，他就像日常生活中一個普通的、風塵仆仆的路人，但他刻意增強的明暗對比使得畫面主題更具戲劇性，其中高超的寫實技藝所帶來的真實感也把人物的情感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卡拉瓦喬這種反對協調、克制，追求真實的觀念，與他大膽、強烈的藝術風格雖然在當時的年代飽受非議，但深刻影響了在他之后的一大批藝術家，促成了后來被稱為巴洛克的藝術風格。

四、結語

以圖像學方法分析《圣馬太蒙召》，可以透過畫面內容、時代文化和歷史背景探究作品背后更深層次的意義。圖像是歷史的目擊者，繪畫作品在歷史發展研究中意義重大。卡拉瓦喬過于真實的描繪，在當時看來似乎過于前衛，他赤裸裸地向大眾展現出普通人脆弱貧困的不那么光鮮的形象。雖然他對畫面中光的創造性運用是其突出的一個藝術貢獻，但是他在藝術上更為重要的價值還是在于把《圣經》文本引向世俗化，對后來的歐洲繪畫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參考文獻：

[1]普羅斯.卡拉瓦喬傳[M].郭紅英，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6.

[2]霍爾.西方藝術事典[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90.

作者單位：

華中師范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