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原愿 夏瑞婷 馬顥萌 唐穎 方善賢
摘要:哈尼族多聲部民歌是哈尼族社會生活與民間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與豐富的文化內涵。文章基于實踐調研云南省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縣阿扎河鄉切龍中寨所獲的第一手文獻材料,結合文獻分析法、實地調查法、抽樣調查法、訪談觀察法等方法,探究云南省哈尼族多聲部民歌的現實狀況。面對全媒體時代云南哈尼族多聲部民歌傳承的現實困境,從傳播與傳承兩方面提出“拓寬多聲民歌傳承形式、活化多聲民歌傳承主體、健全多聲民歌傳播渠道、延展多聲民歌傳播主體”的對策建議。此次調研以具有潛在“瀕危趨勢”的哈尼族多聲部民歌為研究對象,以期對當代邊疆少數民族語言文化的傳承保護提供參考。
關鍵詞:全媒體時代;哈尼族多聲部民歌;傳播與傳承;對策建議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08-0061-03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2021年省級大學生創新訓練項目“全媒體時代少數民族瀕危語言的傳承與傳播調研——以云南省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紅河縣哈尼語為例”階段成果,項目編號:SCX2135
“紅河哈尼族多聲部民歌主要流傳在云南省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境內的紅河、元陽、綠春三縣交界的紅河縣阿扎河鄉、元陽縣的沙拉托鄉、綠春縣的戈奎鄉這片區域?!盵1]由于地域語言文化差異,云南不同地區出現了對哈尼族多聲部民歌不同的稱呼現象,如元陽地區稱為吾主阿茨、綠春地區稱為窩主阿期、普春村一帶稱為依色舍,統稱為哈尼族八聲部復音唱民歌。出于行文需要,文章簡稱為“哈尼多聲民歌”。
一、調研綜述
(一)調研概況
本調研以邊疆地區少數民族語言的傳承保護與傳播推廣為研究方向,以云南省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紅河縣的哈尼多聲民歌為研究對象,以云南省紅河州哈尼族彝族自治縣阿扎河鄉切龍中寨為調研地點,對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縣地區哈尼多聲民歌的發展現狀展開調查研究。
調研團隊深入云南省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縣阿扎河鄉切龍中寨,探究哈尼多聲民歌的現實狀況與現實困境、傳播方式與傳播手段,結合全媒體時代現代信息技術的傳播特點與媒介性質,提出傳承保護、傳播推廣的方法路徑。此次調研以具有潛在“瀕危趨勢”的哈尼多聲民歌為研究對象,有助于促進哈尼族語言文化在當代社會的傳承保護與傳播推廣,有助于邊疆少數民族語言文化的傳承,有助于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促進民族文化共同繁榮。
(二)文獻綜述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前,國內對哈尼族語言文化的研究很少。直到20世紀40年代,才有少數的幾位語言學家對哈尼語進行研究。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以李永燧為代表的學者對哈尼語語音、構詞、同源現象以及哈漢雙語比較等展開了學術研究。2000年以后,哈尼語研究進入成熟期,學界廣泛運用現代語言學理論分析哈尼語具體語言現象,形成了較豐富的理論研究成果。相關研究以哈尼語語音、詞匯與語法為主要研究內容,同時補充研究傳承現狀及衍生的文化問題。
在紛繁的哈尼族語言文化研究中,云南紅河地區哈尼多聲民歌的研究始于20世紀末,至2021年,我國學界哈尼族多聲部民歌研究已經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筆者以為,近20年哈尼多聲民歌研究可劃分為“20世紀末—2005年”“2006—2015年”和“2015—2021年”三個學術分期。1995年至2020年期間,以“云南紅河哈尼多聲民歌”為研究主題的文獻約25篇,相關文章論及音樂藝術、傳承現狀與價值轉換等層面。2017年,云南藝術學院學者嚴盟發表《云南紅河地區哈尼族多聲部民歌研究二十年綜述》,對此前國內研究哈尼多聲民歌的文章進行了系統綜述:“研究呈現以‘局外描寫為主以及側重音樂形態研究的特點。”[2]此后五年,以“哈尼族多聲部民歌”為主題詞的發稿數量呈逐年遞增趨勢,涉及創新傳承、民歌流變、音樂應用、非遺傳承人等,呈現出多主體、多角度、多元化的特點。
整體看,20余年以來的云南紅河哈尼多聲民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音樂藝術、民歌文化與傳承發展這三方面。其中音樂藝術方面的研究成果較為突出,而“創新性傳承、創造性發展”成了新階段的研究熱點。當前,僅有少量文獻針對哈尼多聲民歌傳承發展提出了具體的建議,而立足于全媒體時代,對“哈尼多聲民歌的傳承傳播”提出系統化對策建議的研究尚且空白。
二、哈尼多聲民歌傳承的基本現狀
古老的哈尼族沒有自己的原始文字,該民族文化完全依靠勞動人民在生產、生活中言傳身教、代代相傳。這其中,哈尼多聲民歌寄托了哈尼族人的歷史、理想與愿望,又因其特有的民族語音語調,在傳承發展哈尼族民族文化的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是該民族特有的民間文化藝術形式。
(一)基本狀況
云南紅河哈尼多聲民歌歷史悠久,是當代云南省哈尼族社會生產活動中流傳廣泛、影響深遠的古老歌謠,它的創作與流傳都與當地人民的勞作生活息息相關。
哈尼多聲民歌以原生態的《栽秧山歌》為主體,曲目《吾處阿茨》和《情歌》最具代表性,反映哈尼族勞動人民的生活方式和文化習俗。主題內容層面,哈尼多聲民歌隨時代變遷、社會生活的變化而發展,包括贊頌勞動、吟詠戀情等。音樂藝術層面,原生態《栽秧山歌》分為有樂器伴奏和無伴奏人聲幫腔兩種,演唱形式分為伴奏合唱、無伴奏合唱、主唱幫腔、男女合唱、純女聲合唱與童聲合唱。演唱場合層面,紅河哈尼多聲民歌可分為“哈八惹”(意為“喝酒時唱的歌”或“詩歌詠唱”)、“阿其古”(意為“唱山歌”)兩類。整體觀之,哈尼多聲民歌表現出鮮明的民族性與地域性。
(二)現實困境
哈尼多聲民歌主要流傳于紅河縣以普春村為中心的數個哈尼族村落中,完全依賴當地民間歌手傳承。紅河縣阿扎河鄉切龍中是相對封閉的僻靜山寨,偏遠、封閉且落后的環境使當地哈尼多聲民歌客觀上避免了商業化、市場化的外來影響,因而當地的哈尼多聲民歌至今仍保留著傳統的多聲部民歌演唱形式、曲目,以及古老歌唱習俗。BF9E10E1-A8E8-4AA4-96C2-0B323DA83DF0
然而,哈尼多聲民歌也面臨著后繼無人和瀕臨失傳的嚴峻問題。其一,大量青壯勞動力外出務工直接造成了梯田耕種者流失的局面,這使得當地哈尼多聲民歌的演唱場域由原先廣闊的室外梯田逐漸轉向受時空限制的室內舞臺。其二,由于長期缺乏有組織、有計劃的保護,能夠從事哈尼多聲民歌傳承的傳承人日漸減少,鮮有能夠完整歌唱哈尼多聲民歌的年輕一代傳承人。其三,受山區地理環境影響,哈尼多聲民歌主要局限在哈尼人聚居地內傳承發展。其四,日常用語的漢化趨勢也直接沖擊了哈尼多聲民歌的傳承傳播。以紅河縣普春村為例,村中老人大多不具備用漢語日常交流的能力,青少年兼用漢語與普春哈尼語,但由于近幾年外出務工的青壯年返村,村中日常交流所用的哈尼話中出現了大量漢語借詞,哈尼語在青壯年中表現出漢化趨勢。
三、哈尼多聲民歌傳播與傳承的對策建議
(一)開拓多元創新模式,拓寬多聲民歌傳承形式
生產式:建構活態傳承鏈,重整民歌演繹。目前切龍中寨流傳的哈尼多聲民歌基本沿襲了過去的種類和數量,但因青壯勞動力流失、梯田荒廢,以往勞作場景中的特殊對話方式及演唱方式也相應式微。筆者認為,“匯集、修復民歌”是當前改善哈尼多聲民歌碎片化問題的基礎工作,匯總文化音樂記憶文本、對話聲音文本、演唱聲音文本與書寫文本能夠助力民歌再創作。同時,在不改變本質屬性及核心特質的前提下,有機結合自然演唱與表演演唱,有助于建構活態傳承鏈,重整民歌演繹方式。
基地式:留存全面資料庫,同步展示傳習。切龍中寨的基地式傳承依托影像傳習館,但目前在規范性與利用率方面有待改善。對此,筆者提出“影像留存”“文化展示”與“音樂傳習”和三條對策:匯集外來調研人員、當地居民及外出展演所拍攝的影像素材,分門別類地留存展演,建立影像數據庫;收集制作哈尼多聲民歌的宣傳展板,在現有基礎上增強多樣性與設計感;設立獨立的音樂傳習空間,用于民歌集中式教學與排練。
教育式:突破群體間屏障,拓寬展現渠道。筆者建議當地深化開展“非遺進校園”活動;廣泛招納多聲部民歌興趣愛好者,將民間教育與學術研究相結合。同時,通過跨區域、跨族群和跨音樂的互動交流,突破不同群體之間的屏障,使民間教育奠定多聲民歌科研基礎,讓學術研究鞏固多聲民歌學術價值,形成口頭、書寫、信息化三位一體布局[3],優化創新傳承哈尼多聲民歌的藝術性與創造力。
(二)提高自生力內驅力,活化多聲民歌傳承主體
穩定根基,培養保護。當前,切龍中寨的傳承人以車志熊為核心,存在對傳承人的保護尚淺的問題。因而,在加大對傳承人培養力度的同時還應鼓勵其走出去,為不同民族、不同地域之間的交流合作搭建橋梁,讓多聲部民歌的魅力之花開滿世界。同時,提高非遺傳承人的社會地位,增加保障經費,切實給予幫助,助力哈尼多聲民歌的傳承。
拓展社群,活態傳承?!巴卣股缛褐械膫鞒腥后w是活態化之源”[4],在保護老一代傳承人的同時,吸納新一代傳承人也同樣重要。面向各階段學生群體,可采用不同的課程培養方式:設置地方中小學多聲部民歌課程,豐富民族類高校的哈尼多聲民歌非遺課程。面對興趣愛好者,建設專用傳習場所,并整合資料、線上授課。同時,充分發揮互聯網流量傳播特點有利于建設“圈群”,吸納新時代的哈尼多聲民歌接受群體。
創設高端復合型團隊。完善人才隊伍的體系建設是推動非遺傳承的根本。哈尼多聲民歌傳承人車志熊可以完成基礎拍攝、剪輯工作,但仍然存在自媒體運作能力有限、缺少專業團隊支持等問題。因而,筆者認為可鼓勵創建高端復合團隊,以傳承人為核心、以科研骨干及地方政府為支撐、以文字團體與文化機構為依托,從民間藝人、非遺愛好者等角度輻射傳播,全方位、多層次地豐富哈尼族多聲部民歌的活態傳承主體。
(三)發揮互聯網數字化傳播優勢,健全多聲民歌傳播渠道
互聯網+短視頻。中國網絡視聽節目服務協會發布的《2022中國網絡視聽發展研究報告》顯示,截至2021年12月,中國網絡視頻用戶規模高達9.75億,用戶使用率為94.5%;其中短視頻領域市場規模占比最大,且近兩年保持較快增速;至2025年,中國短視頻行業市場規模將有望接近6000億元??梢姡鼙妼Χ绦【返亩桃曨l有著巨大的需求。切龍中寨的哈尼多聲民歌非遺傳承人車志雄目前正在運營名為“車志雄,非遺:哈尼多聲民歌傳承點歡迎”的抖音賬號,發布短視頻記錄哈尼族人日常的質樸生活,傳播切龍中寨的哈尼多聲民歌,使受眾得以“未至梯田,先聞民歌”[5]。
互聯網+數據庫。2016年11月,國家文物局等五大部委印發《“互聯網+中華文明”三年行動計劃》,推動互聯網技術發展成果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融合發展。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傳統的線下博物館受到沖擊,線上博物館、云展覽館則嶄露頭角。筆者認為,實地采集、聲學處理、整合收錄與平臺展覽相結合,搭建民族聲音線上博物館,有助于發揮數字化傳播優勢,助力傳播切龍中寨的哈尼多聲民歌。此外還可收錄其他民族、其他村寨的聲音及身影,結合數字化VR、AR等形式,向受眾提供身臨其境的全息影像欣賞和體驗方式。
(四)探索互聯網數字化傳播技術,延展多聲民歌傳播主體
非遺傳承人+村民。傳統的非遺傳承方式主要表現為家族傳習與師徒傳承,主要圍繞傳承人展開。在大力實施鄉村文化振興戰略的背景下,筆者提出“優化公共文化財政專項經費的撥款方式、加大扶持力度”的建議,通過培養切龍中寨的哈尼多聲民歌新時代傳承人,提高傳承團隊數字化傳播實踐能力,以適應數字化傳播技術迭代更新的時代,從而拓展哈尼多聲民歌的傳播渠道。
非遺傳承人+知名藝術家。哈尼多聲民歌的伴唱樂器往往音域過窄或過寬,容易使聽者產生聽覺效果差的印象。同時,哈尼多聲民歌大多以哈尼語作詞傳唱,非哈尼族人由于無法理解語義,更易出現難欣賞、難共情的問題。對此,才旦卓瑪、龔琳娜等現代民歌演唱典范則開拓了一條“結合傳統與潮流,以現代聲樂演繹傳統民歌”的新路徑??梢?,“非遺傳承人+知名藝術家”的跨界交流融合,結合流行音樂元素并豐富多樣化表現形式能夠強化哈尼多聲民歌在現代社會的表現力與生命力。
四、結語
“變遷不遺失,重塑音樂魂”是切龍中寨哈尼多聲民歌傳承發展的回歸之路。結合音樂藝術重現哈尼民眾特色文化生活、精神風貌和人文思想,以藝術化、多元化、技術化形式呈現于大眾視野,這是哈尼多聲民歌活態傳承的根基。傳統民間音樂藝術的發展如同一條河流,或許會因為各種外界力量而趨于干涸,或許會分流,或許會匯入其他河流,但也可以有源源不斷的其他河流融匯其中,只有持續更新和豐富哈尼多聲民歌的內涵與外延,從傳播與傳承兩個角度落實保護措施,才能使其煥發生機,充滿生命活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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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張天彤,關諾敏.城市化進程中科爾沁長調民歌的傳承與重構[J].中國音樂,2021(6):55-61.
[4] 高小康.社群、媒介與場景:非物質文化遺產活化三要素[J].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2021(1):23-29.
[5] 王曉敏,李晗.黑龍江省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數字化傳播策略探究:以“互聯網+”為視角[J].黑龍江民族叢刊,2019(2):88-93.
作者簡介??楊原愿,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對外漢語教學。?夏瑞婷,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文學批評與文化。?馬顥萌,本科在讀,研究方向:輿論輿情。?唐穎,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對外漢語教學。?方善賢,本科在讀,研究方向:農業資源利用。BF9E10E1-A8E8-4AA4-96C2-0B323DA83DF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