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摸家底、轉觀念、高站位

[摘要]我國在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方面取得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但隨著時代的快速發展，心理健康問題也“與時俱進”且形勢嚴峻。如何在新時代破題？這首先需要摸清師生“家底”，清楚學生和教師的心理健康現狀；其次，需要轉變觀念，重新詮釋和認識“心理健康”相關概念的時代意蘊；最后，需要提高站位，在社會心理服務大框架下討論與實踐心理健康教育、心理健康服務，進而尋求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未來發展的可能路徑。

[關鍵詞]中小學；學生；心理健康；心理健康教育

[中圖分類號]G441

自教育部頒布《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指導綱要（2012年修訂）》以來，各地中小學在制度、課程、師資隊伍和心理輔導室建設等方面的成就有目共睹，為加強和改善中小學德育與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作出了獨特貢獻，已成為中小學生快樂學習、健康成長、幸福生活的著力點。但時代快速發展變化，心理健康問題也“與時俱進”且形勢嚴峻，這就要求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必須摸清家底、更新觀念、提高站位。

1.摸家底

首先，必須摸清學生的“家底”。為此，筆者和課題組對1，914，586名中小學生心理健康問題檢出率進行了系統的元分析。檢索時間以智能手機（心理健康問題關鍵影響因素）興起的2010年為起點，至2020年橫垮十年。研究表明，我國小學生心理健康問題的檢出率由高到低依次是睡眠問題、抑郁、焦慮、攻擊行為、退縮、違紀行為和軀體化。其中，前三項檢出率偏高，后四項檢出率較低，說明小學生整體心理健康狀況尚可。初中生的心理健康問題中，焦慮、抑郁和自我傷害檢出率排在前三位，而自殺意念和睡眠問題緊隨其后。上述問題隨年代發展呈惡化趨勢，焦慮和自殺意念問題尤為明顯。檢出率整體上隨年級而增加，焦慮問題尤為明顯。女生的心理健康問題檢出率高于男生；中西部地區的初中生比東北和東部地區更容易出現心理健康問題。高中生心理健康問題的檢出率排在前四名的依次是抑郁、焦慮、睡眠和自我傷害問題，上述諸問題較為嚴重；隨后是自殺意念、軀體化和自殺企圖（未遂）。對高年級、欠發達地區高中生的心理健康問題應予以重點關注。總體而言，我國中小學生抑郁、焦慮、睡眠問題和自我傷害檢出率偏高，其整體心理健康狀況有“低齡、惡化”的前兆，需要引起全社會的高度警覺。

其次，必須摸清教師的“家底”。為此，筆者和課題組借鑒橫斷歷史研究方法，對1998年至2022年間550，233名教師心理健康問題的特點、影響因素和發展趨勢進行了調查研究。結果發現，2000年至2022年間，幼兒教師心理健康問題整體呈緩慢上升趨勢；城市、公辦和西部地區幼兒教師的心理健康惡化趨勢較快；學校數、招生數、在校生數、居民消費水平、學雜保育費等因素，對幼兒教師心理健康問題的預測作用較為明顯。1998年至2020年間，小學教師心理健康問題總體上有輕微下降趨勢，并表現出性別與區域差異；教育、經濟、社會人口和網絡技術等宏觀因素對小學教師的心理健康狀況具有一定影響；基于以往的變化歷程，預測在未來五年內小學教師的心理健康問題可能會持續維持在較高水平。中學教師心理健康問題整體呈上升趨勢，初中教師、班主任和鄉村教師心理健康問題更加嚴重，且逐年惡化；居民消費水平、學校數量、教師數量能正向預測中學教師心理健康問題；中學教師心理健康問題將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小幅上升，并有進一步惡化的前兆。整體而言，中小學教師的心理健康問題呈緩慢上升的特點。具體而言，強迫問題一直以來較為嚴重，軀體化問題波動幅度較大；女性、中學以及東部、東北部地區教師，心理健康狀況惡化較為明顯；招生人數、人口數量、科技成果登記數等宏觀因素對教師的心理健康具有一定影響。

中小學生心理健康問題的“家底”表明，十年來，他們的心理健康狀況發展趨勢并不理想，且存在諸多風險因素。對于小學低、中年級學生而言，重點是幫助他們學會學習，初步認識自我和調適情緒，為人格發展奠定基礎；對于小學高年級學生而言，重點是關注他們的學習興趣與自信心，提高集體意識和健全人格，正確對待各種困難和挫折，培養面對畢業升學的進取態度。針對初中生心理健康問題，關鍵是要科學認識青春期的身心特征，在自我認識和有效學習的基礎上，學會調控情緒情感，正確處理異性交往，培養對挫折的耐受能力，積極適應學習生活和社會環境的各種變化。針對高中生的心理健康問題，重點是開發學習潛能，提高批判性與創造性思維能力，在正確的自我意識基礎上，進一步發展良好的人際關系和異性同伴關系，提高承受困難和應對挫折的能力。

針對中小幼教師心理健康問題的特點、影響因素和發展趨勢，需要采取相應的教育對策。對于幼兒教師而言，他們的心理健康問題與社會發展密切相關，可從遏制惡化趨勢、破解區域失衡以及發揮協同作用出發，為其心理健康保駕護航；對于小學教師而言，給他們提供心理健康服務應注重心理健康的宏觀影響因素，構建多維度、多層次的服務體系至關重要；對于中學教師而言，改善他們的心理健康問題，應該把握趨勢，扼制其惡化的“腳步”，從宏觀、中觀、微觀三個層次入手，強調整體、重點突破和重點關注高危人群。

2.轉觀念

為了實現上述目標，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需要更新觀念，即需要在新時代、新背景、新形勢下對相關心理健康概念進行符合時代意蘊的新詮釋。

一是對心理健康的新詮釋。在心理學意義上，作為幸福感主要成分的主觀幸福感、心理幸福感和社會幸福感，與人們的學習生活、情緒情感、自我意識、人際關系和社會適應等心理健康要素緊密相關；而心理健康本身就是一種幸福狀態，又使它與幸福感直接發生關聯。實際上，從內涵上審視，心理健康與幸福感屬伯仲之間；從溯源上考察，心理健康需要幸福感的支撐；從目標上解析，心理健康的價值追求就是幸福感；從結果上考察，心理健康應是幸福感的副產品。一句話，幸福感是心理健康的本質特征和核心所在。

二是對心理健康問題的新詮釋。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心理健康問題需要從多維的系統角度重新詮釋。就心理健康問題的性質而言，要反對診斷主義、還原主義、教育萬能論等“本本主義”傾向；就心理健康問題的特點而言，它是一個連續性與階段性統一的發展系統；就心理健康問題的影響因素而言，它是人與環境相互作用的一個生態系統；就心理健康問題的作用機制而言，它是一個集文化潮流、時代變遷等社會心理因素疊加的復雜系統。因此，心理健康教育應是一個有章可循的系統工程，需要創新系統思維，以學校教育、衛生健康、社會建設三個領域為橫坐標，以個體、人際、群體、社會和環境五個維度為縱坐標，縱橫交錯、抓住結點、“綜合治理、網格化治理”。

三是對心理健康教育的新詮釋。新時代心理健康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標志是心理健康教育效能的提升。心理健康教育效能即學生、教師、管理者和學校有效實現心理健康教育目標的能力。應從心理健康教育效能的目標、內容和評價指標，以及心理健康教育的實施效能和管理效能入手，對心理健康教育的豐富內涵進行重新詮釋：學生是心理健康教育效能的第一受益者，教師是心理健康教育效能的主要貢獻者，管理者是心理健康教育效能的核心設計者，學校是心理健康教育效能的集大成者。換言之，始終不懈追求心理健康教育效能應是心理健康教育的“初心”和主旨。

四是對心理健康教育課程的新詮釋。應以列昂節夫提出的活動理論為學理支撐點，重新詮釋對心理健康教育課程的基本認識與理解。就心理健康課程性質而言，它是一種綜合課程，必須圍繞綜合活動展開，提高學生以心理素質為核心的綜合素質；就心理健康教育課程理念而言，它是一種德育課程，必須圍繞德育活動展開，培養學生正確的“三觀”；就心理健康教育課程目標而言，它是一種成長課程，必須圍繞成長活動展開，重視和關注學生的可持續發展；就心理健康教育課程內容而言，它是一種輔導課程，必須圍繞輔導活動展開，為全面促進學生的“健康與幸福”奠基；就心理健康教育課程實施而言，它是一種實踐課程，必須圍繞實踐活動展開，以學生道德認知為“生長點”，以健全人格為“著力點”。

五是對心理健康影響因素的新詮釋。基于心理健康的社會取向，應重新詮釋心理健康的社會決定因素及其影響關系網絡。一方面，社會決定因素既橫向貫穿于個體生命歷程的各個階段，對心理健康的影響具有累積和交互效應；也縱向分布在生活環境和社會結構中，通過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塑造心理健康。另一方面，心理健康能夠作用于外部環境，與社會決定因素形成雙向影響環路。據此，公共政策應堅持社會資源的公平分配和心理健康的可持續發展；科學研究應注重社會決定因素的本土化探索和心理健康的社會效果；干預實踐要從社會服務和個人干預兩個方面出發，積極改善社會決定因素對心理健康的影響。

3.高站位

新時代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一定要提高站位。新時代以社會心理服務建設為背景，因此，在社會心理服務大框架下討論與實踐心理健康教育、心理健康服務，這是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應持的基本立場；而心理健康教育是心理健康服務的基礎，心理健康服務是社會心理服務的核心，這是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的方法論基礎。

從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與服務的對象看，其重點是個體與群體，與社會心理服務的對象重合；從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與服務的目標看，旨在提高全體中小學生的心理素質與心理健康水平，與社會心理服務的目標有異曲同工之妙。兩者都是根據中小學生身心特點開展心理健康教育活動，關注和滿足他們的心理發展需要，提升心理調適能力和社會適應能力，培養積極樂觀、健康向上的心理品質和自尊、自信、自強、自立的個性特征，尤其關注留守、流動兒童心理健康，為經受校園欺凌和校園暴力、家庭暴力和性侵犯的中小學生提供及時的心理創傷干預，促進身心可持續發展。這充分體現了由心理健康服務向社會心理服務延伸，使心理健康服務成為為社會心理服務打基礎、夯地基的“基礎工程”。

基于此，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工作在組織實施、機制建設、領導管理等方面必須進行調整和改變。

從心理健康教育的類型與途徑看，心理健康服務是社會心理服務的具體化，這決定了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工作在組織實施中要有全局觀、整體觀。無論是全面開展心理健康促進與教育，還是積極推動心理輔導和心理咨詢服務，重視心理危機干預和心理援助工作，都可以視為社會心理服務的組成部分，都是為了在中小學生中倡導健康生活方式，有意識地培養積極心態，進而營造健康向上的社會心理氛圍。

從心理健康教育的方式、方法看，心理健康服務是社會心理服務的“壓艙石”，這決定了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工作在機制建設中要有體系觀、系統觀。各地中小學要建立健全地區、學校、年級、班級、小組等各級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加強心理健康師資隊伍建設，拓展心理健康服務領域和范圍，為社會心理危機干預和疏導機制“劈山開路”。

從社會心理服務的途徑、方法看，社會心理服務包括微環境、中環境和宏環境系統，對應著個體、人際、群體層面的社會心理服務，這決定了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工作在領導管理中要有生活觀、生態觀。微環境是學生直接接觸到的生活環境，健全的社會心理服務能夠幫助學生在面臨這些微環境系統中出現問題時，舒緩負面情緒，發展積極情緒，并提供專業的幫助與輔導；中環境系統是兩個或多個環境之間的相互作用與聯系，它對學生來說，就是家校互動，為人際層面的社會心態培育掃清障礙；宏環境系統包括特定的文化、亞文化或其他更廣泛的社會背景，社會心理服務體現在扶助和引導處境不良學生、低社會經濟地位學生群體，對不良生活事件進行預警、疏導等。這些都能夠有效調整相應學生群體的社會心態，為培養目標群體的良好社會心理打下堅實基礎。

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的未來發展應重點關注以下四個問題。第一，從側重心理健康教育向心理健康教育與服務并重轉變，著力提供優質心理健康服務；第二，由側重于中小學生心理行為問題的矯正，向重視全體學生心理健康的促進與心理行為問題的預防轉變；第三，著力構建中小學生健康成長的生態系統；第四，加強中小學心理健康教師隊伍的建設，強調以實證為基礎的教育干預，重視教育效果的評估與反饋。概言之，中小學心理健康研究重在“深耕細作”，心理健康教育重在“對癥下藥”，心理健康服務重在“追根溯源”，心理健康政策制定重在“與時俱進”。特別是著力提高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效能：加強心理輔導制度建設，編制具有中國本土特色的心理健康測評工具，從心理健康教育走向心理健康服務，真正提供適合中小學發展需要的心理健康教育。

編輯 _ 李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