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事支持起訴制度的實踐優化

2021年8月頒布的《中共中央關于加強新時代檢察機關法律監督工作的意見》就加強民事檢察工作等提出了進一步要求，支持起訴制度成為推進民事檢察工作進展的有力抓手。然而，民事檢察支持起訴制度作為公權力介人私益糾紛的一種機制，在理論和實踐層面都面臨一些挑戰。例如，檢察機關支持起訴制度在正當性方面存在爭議，立法上對支持起訴的對象范圍界定不一，且支持起訴程序存在空置現象。在實踐中則表現為案件線索匱乏以及案件類型較為單一等問題。本文旨在對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中的部分難題進行分析并提出相應建議。

一、民事檢察支持起訴制度的相關案例

民事支持起訴制度不僅是對民事訴訟基本原則的深化與拓展，更是逐漸凸顯出其保護特殊群體合法權益的重要價值。以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的一則指導性案例為例，該案例聚焦一起離婚糾紛。當事人締結婚姻關系后，因張某森實施家庭暴力，故張某云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然而法院認定張某云未能充分證明其遭受的家庭暴力已達到“夫妻感情確已破裂”的法定標準，因此判決駁回其離婚請求。法院判決生效后，夫妻關系并未好轉，反而呈現進一步惡化的態勢。后來，張某云在當地司法局的指引下，向人民檢察院申請支持起訴。檢察機關經審查后受理，并通過深人調查核實，確認張某森多次對張某云實施暴力行為。在此基礎上，檢察機關依法向人民法院出具了支持起訴意見書，明確支持張某云向人民法院起訴離婚。最終，法院受理了張某云的起訴，并判決準予離婚。

又如，黃某與林某謙、林某良養糾紛起訴案，黃某與丈夫育有兩子，分別為長子林某謙與次子林某良。自丈夫逝世后，黃某因年邁且罹患疾病，失去了勞動能力，且無其他經濟來源，導致她無法承擔醫療費用及日常生活開銷。林某良自成年以來從未向黃某支付過養費用，且林某謙自2022年5月起亦停止了養費的支付。鑒于此，黃某不得不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林某謙與林某良支付養費。經過調解后，黃某選擇撤訴，而林某謙也僅支付養費至2022年9月，此后再未支付。2022年11月，因林某謙與林某良持續不履行蟾養義務，黃某向廣東省廣寧縣人民檢察院提出支持起訴的申請，檢察機關經審查后決定受理此案。廣寧縣人民檢察院依據法律規定，對黃某的訴訟能力、家庭狀況等進行了全面審查，并依法發出了支持起訴意見書。檢察機關明確指出，敬老愛老、養老人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同時也是成年子女的法定義務。林某謙與林某良拒絕支付黃某養費的行為，不僅違反了法律規定，更嚴重侵害了老年人的合法權益。隨后，廣寧縣人民法院對此案進行了一審民事判決。法院認為，黃某年老體衰，經濟來源匱乏，符合法律規定的生活困難情形，故判決自2022年12月起，林某謙與林某良需在每月15日前各自向黃某支付350元的養費。

以上兩個案件體現了民事支持起訴制度在保護諸如婦女在遭受家庭暴力、老年人索要養費無果等特殊群體權益方面的運作效果。民事訴訟雙方雖享有平等的訴訟地位和訴權，但現實中由于經濟、地位、權力、對法律知識的了解程度甚至生理體力等方面的差異，往往導致實質上的不平等。這種不平等不僅損害了弱勢群體的合法權益，也動搖了民事訴訟基本模式的平等性和正當性根基。民事支持起訴制度通過為特殊群體提供法律支持，幫助其克服訴訟障礙，實現訴權的平等行使。

二、民事檢察支持起訴制度實施情況

民事檢察支持起訴制度在實踐中展現方式多樣，但亦面臨法律細則缺失、職能定位不明及案件線索被動等現狀。

（一）實踐探索概況

最高人民檢察院在今年3月發布的《民事檢察工作白皮書》顯示，2024年全國檢察機關共受理支持起訴案件82410件。就案件類型而言，占比較高的包括勞動爭議案件40511起、合同糾紛案件26828起、侵權責任糾紛案件4758起以及婚姻家庭糾紛案件4593起，這四類案件合計占比高達 93.1% 。從受助對象的角度分析，支持農民工提起討薪維權民事訴訟40400件、支持受家暴婦女提起民事訴訟361件、支持未成年人起訴維權5155件、支持殘疾人起訴維權251件。在司法實踐中，檢察機關在支持起訴方面展現出多樣化的方式與方法。首先，檢察機關可以提供法律咨詢。檢察機關作為司法機關，能夠為被支持的當事人提供精準的法律咨詢。其次，在必要情況下，檢察機關可依法協助當事人開展證據材料的收集與整理工作。再次，檢察機關在辦理具體案件時，可與司法局等相關部門建立有效的溝通協作機制。最后，檢察機關作為支持人，需向法院提交支持起訴意見書，對當事人起訴行為明確支持，正式表達檢察機關對案件的立場和傾向性意見。

（二）當前民事檢察支持起訴存在的問題

首先，現行法律規定趨于原則性規定，缺乏操作細則。具體而言，民事支持起訴制度的法源基礎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十五條，但該條文規定表述較為模糊。為彌補此缺陷，最高人民檢察院于2022年3月印發《民事檢察部門支持起訴工作指引》，為檢察機關開展民事支持起訴工作提供明確路徑。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該指引屬于檢察機關內部指引性文件，不具備對外的普遍約束力，其效力范圍局限于檢察機關內部。

其次，檢察機關在支持起訴中的職能角色定位問題歷來備受關注且具有爭議。司法實踐中，檢察機關的角色屬性始終未能達成統一且明確的共識，關于檢察機關在此過程中的身份是支持者還是應被視作廣義上的訴訟參與人乃至兼具多重身份，均未形成共識。

最后，檢察機關在民事支持起訴領域案件線索來源問題凸顯一定的被動性，其線索獲取來源主要依賴于檢察機關自身的主動挖掘。在司法辦案實踐中，案件線索獲取主要途徑為檢察機關在依法履職過程中自行發現的線索或相關部門、社會團體在處理弱勢群體權益受損相關工作時向檢察機關移送案件線索。檢察機關需進一步強化主動挖掘與拓寬線索來源渠道，從而更好地履行其檢察職能，維護弱勢群體的合法權益，

三、完善民事檢察支持起訴制度的建議

檢察機關應秉持能動履職的理念，抓好三點，進一步完善民事檢察支持起訴制度。

（一）強化民事檢察支持起訴的程序規范建設

在推進民事檢察支持起訴制度的系統化與精細化發展的過程中，加強頂層設計和完善制度框架顯得尤為重要。因此，筆者建議立法機關和最高司法機關在充分總結既有支持起訴工作實踐經驗的基礎上，結合實踐探索取得的成效，對民事支持起訴案件程序法規定進行更為明確與細致的界定與闡釋。具體而言，這包括通過法律或司法解釋等文件統一檢察機關在支持起訴工作中的程序流程，確保各項程序步驟的連貫性與一致性。此外，還要明確檢察機關在支持起訴工作中的要求，以及清晰界定檢察機關受理支持起訴案件的范圍以及詳細規定訴訟后續程序的處理方式等，以消除實踐中存在的分歧和困惑，促進民事檢察支持起訴工作的規范化、標準化發展。

（二）拓寬民事檢察支持起訴線索來源

檢察機關需積極拓寬線索收集渠道，致力構建多元化的線索移送與協作體系，主動與法院、公安機關、信訪機構以及法律援助中心等關鍵機構建立常態化的線索移送與協作機制。例如，王某等42人與湖北省鄂州市某建材公司追索勞動報酬糾紛支持起訴案，王某等42名農民工在公司從事叉車駕駛、打包、鋪布等工作，但公司長期拖欠其勞動報酬，總計金額超過10萬元。在多次向公司索要工資無果，并向勞動監察部門求助亦未能得到妥善解決后，鄂州市人社部門將本案線索轉交至鄂州市華容區人民檢察院。2023年，王某等人向華容區人民檢察院提出支持起訴申請，請求檢察機關為其訴訟維權提供支持。鄂州市華容區人民檢察院經審查后決定受理此案，并通過詢問當事人、實地調查、調取相關記錄等方式，查清了欠薪事實。隨后，鄂州市華容區人民檢察院向華容區人民法院出具了支持起訴意見書。在法院與檢察院的共同努力下，王某等人與公司達成了調解協議，公司按照調解書的規定履行了給付義務。本案的成功處理，正是通過人社部門和檢察機關的協同合作，實現司法資源的合理配置與高效利用，共同為弱勢群體的合法權益提供了堅實的司法保障。

（三）延伸民事支持起訴制度在社會治理中的效能

支持起訴作為民事檢察監督職能的延伸，不僅是司法維權體系中的重要一環，更承載著檢察機關在化解社會矛盾、解決民事糾紛及推動社會治理現代化等方面的重要作用。檢察機關支持起訴時，其目的并非僅限于協助申請人將案件起訴到法院，而是應致力于矛盾的根本化解與糾紛的有效解決，從而有效推進社會治理。在此方面，有司法案例提供了有益的借鑒和參考。河南省原陽縣退役軍人李某的妻子在駕駛電動三輪車途經該縣某路段時遭遇大風天氣，連人帶車一同被吹至路邊一處未安裝護欄，也未設置明顯安全警示標志的水渠。該水渠在尚未通過驗收的情況下，管理方便擅自開閘放水，導致李某妻子不幸溺水身亡。李某將施工方與管理方起訴至法院，并同時向原陽縣人民檢察院提出支持起訴的申請。當地檢察機關在出具了支持因道路交通設施損壞導致的人身侵權損害賠償案件的起訴意見書后，并未止步于訴訟程序的完結，而是進一步延伸檢察職能，向相關機關發出檢察建議，建議原陽縣水利局對該段水渠增設道路防護欄，消除道路安全隱患，預防同類事故再次發生。

結語

在新時代背景下，檢察機關積極開展支持起訴工作，不僅深刻體現了對黨和人民關于檢察機關能動履職、促進社會公平正義與和諧穩定更高要求的積極響應，更是檢察機關主動擔當時代使命，充分發揮法治力量，致力于守護人民群眾的合法權益，以及推動社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具體而生動的實踐探索。通過積極履行支持起訴職能，檢察機關不僅強化了司法保障，更在深層次上促進了社會矛盾的化解與和諧社會的構建，展現了檢察工作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中的獨特價值與重要作用。

（作者單位：三峽大學法學與公共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