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RLS2026閱讀素養研究的國際進展及其對本土教育的啟示

一、引言

為了解世界各國兒童閱讀能力發展情況，國際教育成就評價協會（InternationalAssociationfortheEvaluation of Educational Achievement，簡稱IEA）發起并組織實施“國際閱讀素養進展研究項目”（Progress in International Reading LiteracyStudy，簡稱PIRLS），通過全球性大規模的學生閱讀素養比較評價，定期發布有效可比的閱讀成就數據，向各國提供改善學生學習和教學成效的相關信息。PIRLS于2001年首次實施，隨后每5年進行一次，2021年全球參與的國家和地區已達65個。PIRLS主要聚焦兩個方面：一是評估四年級學生閱讀理解的認知過程、驅動學生閱讀的各種目的；二是調查構成學生閱讀素養行為和態度的基礎，了解學校、教師和家長支持或阻礙閱讀素養發展的各種因素。相對于PIRLS2021而言，PIRLS2026評估框架，除了增加“前言”刪去“附錄”，各章節標題及內部結構基本保持不變，但在數字化評估方式、背景問卷框架以及群體自適應設計三方面呈現出新的變化。本文將闡析PIRLS2026閱讀素養研究的國際進展及其對我國基礎教育帶來的若干啟示，為培育閱讀素養和改進閱讀教學提供新路徑。

二、PIRLS2026閱讀素養研究的國際進展

PIRLS始終處于教育研究前沿，保持持續發展的勢頭，不斷更新研究方法，展示創新性研究成果。2026年PIRLS將迎來第6個評估周期。IEA聲稱PIRLS2026評估框架會集中反映25年來閱讀素養研究成果和動態趨勢[1]1。筆者認為，閱讀素養研究的國際進展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全面實施數字化評價

PIRLS項目的重大變革之一，是從紙質評價向數字化評價過渡。數字化評價是必然的，也是必需的。從紙質評價到數字化評價，再到完全數字化評價，歷經25年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從2001至2011年，即PIRLS前三個評估周期，以傳統的紙質測評閱讀素養為主。

第二階段即PIRLS2016在線閱讀評估期（ePIRLS）。ePIRLS是一種基于計算機的在線閱讀評估，主要評估學生在模擬互聯網環境下在線信息閱讀能力。學生需要在完成學校作業的測試過程中，調查和研究一系列科學性、社會性課題。ePIRLS任務設計模擬在真實學校環境中可能遇到的不同種類的學科項目或調查報告，學生需要瀏覽約3個不同網站、5一10個網頁才能完成每個任務。在整個評估過程中，有一名虛擬在線教師輔導學生進行一些必要的網絡操作，幫助在線操作有困難的學生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體現閱讀測評的公正性、廣泛適用性和客觀性[2]。ePIRLS為21世紀學生如何發展在線閱讀技能提供了重要數據。

第三階段即PIRLS2021首推digitalPIRLS測試系統，以數字化形式呈現PIRLS測試題目和閱讀文章，推動紙質題冊向數字環境過渡。digi-talPIRLS依托一個電子評估系統管理，借助計算機給學生發放評估材料（以取代傳統紙質題冊）。ePIRLS與digitalPIRLS的有機融合，大大提高了評估效率。2021年約半數參與國家和地區通過計算機提供digitalPIRLS測試，參與者使用簡化、易于操作的用戶界面，能夠在一個無縫的過程中同時閱讀文章和回答問題。

第四階段即PIRLS2026完全數字化評估期，實現數字化文本、測試和管理的全面轉型。所有參加PIRLS測試的學生都將參與digitalPIRLS評估，在一個具有趣味性和互動性的評估系統中獲得不同的閱讀體驗，并獲得與數字化評估相互動的過程性數據。PIRLS2026完全數字化評估具有四大優勢：一是測試內容鮮活生動，可激發學生與閱讀文本的互動和回答的積極性；二是利用網絡和計算機優勢，可節省許多流程，提高評估效率；三是更貼近學生日常的數字閱讀實踐，并提高評估效率和數據收集的準確性；四是可輕松地根據學生能力水平調整評估難度，提供不同難度的文本或問題。

（二）適當調整背景問卷框架

背景是指某一事物或行為主體與當前所處狀態的脈絡化的情境信息，具有動態性、指向性、關系性和整合性特點[3]。PIRLS每個評估周期都會調查、收集與學生相關的閱讀背景信息和閱讀成就信息。PIRLS2021的背景問卷分家庭、學校、課堂、學生和國家五大領域，每個領域又細分出若干方面；PIRLS2026的背景問卷框架內容，在原有基礎上作了一些更改、增刪或調整。

家庭背景領域，刪除PIRLS2021的“學前教育”“家長對孩子的期望”“小學階段的早期讀寫任務”等內容，增加“家庭中的信息和通信技術”，旨在收集父母與孩子使用數字設備進行交流和監控的信息。這一變化突顯當下流行數字化閱讀和使用網絡及各種智能設備的趨勢，強調父母在塑造孩子數字素養方面發揮重要的作用，鼓勵父母采用各種策略引導孩子正確使用電子設備，如限制使用時間、交流網絡信息安全隱私等話題。

學校背景領域，將PIRLS2021的學校資源、學校氛圍、學校紀律與學校安全四個板塊改為學校特點和學生群體構成、學校資源、學校氛圍三個板塊。一是把原有學校資源中“校長的正式教育”“校長的多年工作經驗”合并成“校長的準備工作和經驗”并納入學校氛圍板塊；二是把原有“學校紀律與學校安全”板塊中“紀律”“學校安全”“霸凌行為”三個子內容整合為“學校安全”后納入學校氛圍板塊；三是學校氛圍板塊新增“家長對學校的參與”，以了解家長對孩子所在學校的參與度和感知度。

課堂背景領域，課堂閱讀教學板塊有增有減。增，指“教師鼓勵和激勵學生閱讀”被細化為“教師激發閱讀的動機、參與和閱讀效能”，在激發閱讀興趣、鼓勵自選閱讀文本和開展小組討論的基礎上，提出了具體化的激趣方法，如運用戲劇表演融合閱讀教學的方式激發學習動機，為學生培養創造力和增加交流提供機會；減，即刪去“指定的文本類型”“家庭作業”“課堂評估”等內容。課堂閱讀教學板塊的增減變化表明，PIRLS2026更加關注課堂環境中閱讀活動本身以及學生的主動性和創造性。

學生背景領域，增加多項內容。如“學生人口統計數據”板塊，保留原有的“年齡”“性別”內容，增加“在家所用語言”“公民身份”兩項；“學生閱讀態度和行為”板塊，保留“學生喜歡閱讀”“學生閱讀信心”等內容，新增“閱讀時間”“閱讀目的與校外閱讀文本類型”“閱讀方式和載體”三項，后兩項旨在調查數字化評估的需求信息。此外，還增設“學生在校經歷”板塊，下設“學校歸屬感”“霸凌行為”“在校感受”“參與閱讀課程”四項子內容。這些變化與學校背景和課堂背景相呼應，表明新的評估框架更注重學校整體環境對學生個體影響的程度。

國家背景領域，“教育系統的組織形式”板塊增加與前文相應的“教師和校長準備工作”內容；“閱讀課程”板塊增設“課程規范”“教材和數字設備的使用”“閱讀/語言學習的重點”等內容，刪去“閱讀困難的學生”項目。這些改變說明，PIRLS2026更注重電子教材的建設與使用，更關注學習重點。

（三）逐步改進自適應設計

群體自適應設計是PIRLS第五輪評估周期的最大亮點[4]。群體自適應設計強調根據學生的能力水平調整教學內容和難度，其核心價值在于使測試題目的能力分布與測試群體的能力分布相匹配。這種“因人施測”的方法能提高測試結果的精確度、減少不應答現象的發生，具有傳統紙筆測試無法比擬的優越性[1]60-63。2026年自適應設計延續了2021年的設計理念，但在結構、內容和難度三個方面有所變化。

結構上，PIRLS2021只設文章難度水平（PassageDifficultyLevels）和題冊設計（BookletDesign）兩個標題；PIRLS2026則設評估題塊（AssessmentBlocks）、文本難度水平（TextBlockDifficultyLevels）和題冊設計（BookletDesign）三個標題。描述結構的調整使自適應設計理念的表達更加清晰易懂。

內容上，PIRLS2026自適應設計包括18個題塊，其中14個題塊使用前幾個周期研制的，4個題塊是新開發且首次使用的。18個題塊按閱讀目的分文學類與信息類，兩大類又各分難、中、易三個級別，每個級別又包含3個題塊。新開發的4個題塊，其中文學類3個，難、中、易三級各1個；信息類1個，屬于簡單級別。開發新文本和新試題，既有利于優化題庫和合成題冊，也有利于在更大范圍內解決測試題冊難度與學生能力發展水平相匹配的問題。

難度上，PIRLS2026調整文章的難度目標。

自適應設計把難、中、易三級閱讀材料及其試題合并成兩個不同難度等級的測試題冊。難度較大的題冊包含2個困難題塊或1個中等和1個困難題塊，難度較小的題冊包含1個簡單題塊和1個中等題塊或2個簡單題塊；每個學生被隨機分配一本由文學類題塊和信息類題塊組成的測試題冊。預估2021年的難度目標平均正確率，分別為困難題塊 40% 、中等題塊 60% 、簡單題塊 80% 。但測試結果顯示，2021年平均難度值為：困難題塊 47% ！中等題塊 58% 、簡單題塊 69% 。其中，困難題塊得分率高于預期值，中等題塊和簡單題塊得分率俱都低于預期值，這說明困難題塊“偏易”、中等和簡單的題塊“偏難”。據此，PIRLS2026將難度目標平均正確率微調為：困難題塊 45% 、中等題塊 58% 、簡單題塊 74% 。這一調整將提高測試內容的靈活性，使參與學生群體更接近既定的難度目標。

三、PIRLS2026閱讀素養研究對本土教育的啟示

PIRLS2026全面實施數字化評價、調整背景問卷框架、改進自適應設計，這些新進展、新變化對我國本土閱讀素養教學具有啟發性意義。數字化閱讀不僅能改變讀者的閱讀習慣和行為，而且能推動評價方式的變革。為適應新時期數字化評價，我們應當培養數字化閱讀素養、構建數字化閱讀環境、運用自適應學習系統。

（一）培養數字化閱讀素養

傳統的閱讀素養，指讀者獲取、理解、評價和應用書面文本信息，實現生活中各種閱讀目的的能力。數字閱讀素養是全民數字素養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新媒體時代學生必備的素養之一，主要由檢索信息、推理信息、統整信息、評估信息四個要素組成[5]。培養數字閱讀素養，可以從四個方面展開。

1.引入數字化文本，訓練信息檢索能力

檢索信息，包括定位與提取明顯信息，學生需要確定網頁的主要信息，或確定圖表中的具體信息，根據閱讀檢索詞語或短語，定義、識別需要的信息。閱讀材料變化是數字閱讀素養最明顯的特征，引入圖片和視頻等多模態文本不僅能激發閱讀興趣、發展數字閱讀載體的運用能力，更重要的是能提升學生閱讀過程中的認知能力[6]。教師將導航欄、超鏈接、文本搜索等功能融入閱讀任務，增強學生對該類文本的熟悉度與處理能力，引導學生靈活使用交互工具、在目標資源中查找和篩選相關信息。

2.創設探究性情境，提高判斷推理能力

推理信息即直接推論，學生需要根據特定任務確定最合適、最有應用性或價值的網頁，并推論鏈接的可能價值。探究性情境旨在促進學生思維能力的發展，教師可設計具有爭議性、開放性的教學活動培育學生判斷推理的理性思維。如設置閱讀任務時，為學生提供若干個具有爭議性的文本，讓學生對文本內容及形式進行判斷，用文本證據推理觀點邏輯及作者觀點；或提出開放性問題，讓學生研讀文本、探究文本意義，利用言語證據表達論證自身的觀點。

3.加強交互性活動，發展信息整合能力

統整信息即解釋、整合觀點和信息，學生需要辨別網頁的整體信息或主題，解讀文本信息在現實中的應用，對比與比較文本與網站內部或跨文本的信息。交互性活動是紙質閱讀和數字化閱讀的有機整合與優勢互補。一方面，紙質閱讀教學通過書面文本鍛煉學生獲取信息、用詞義概括信息、打包壓縮信息、言語表達以及生成可視化思維產品的能力；另一方面，數字化閱讀有助于培養學生信息檢索、定位與整合的能力，引導他們梳理歸納跨文本信息，形成意義圖式或主旨主線。

4.運用真實性任務，發展評價反思能力

評估信息即閱讀評估能力，學生需要對文本中論據的真實性、作者觀點以及文本與其閱讀目的的關聯性等做出判斷、評價與反思，描述中心主題和相關影響。真實性任務是指將教學內容與現實生活聯系起來，并能解決生活實際問題的學習任務[7]。評價反思是閱讀理解后的審視、檢驗、修正、言述等一系列思維活動。閱讀教學的本質，是發展甄別正確觀點、篩選有效信息和表達所思所想的能力，使學生認識自己、形塑自我。

（二）構建數字化閱讀環境

PIRLS2026背景問卷框架強調在家庭、學校和課堂中構建數字化閱讀環境。紙質閱讀向數字閱讀的轉型突顯兩個特點：一是閱讀媒介，從傳統的紙質材料轉變為電腦、手機、平板電腦和電子閱讀器等數碼產品；二是閱讀文本形態，從傳統的書面文本轉變為形式更為多元的數字化文本。數字化閱讀教育應構建不同學習時空的閱讀環境，提供可感知的閱讀場景、易獲取的閱讀資源與可視化的知識內容，以滿足個性化的閱讀需求。

構建數字化閱讀環境，應當著力改善學校閱讀環境。改善學校閱讀環境的舉措有很多：一是建立數字化閱讀資源庫。圖書館可收集和整合優質的電子書、在線文獻等資源，提供便捷的訪問途徑和搜索工具，為學生更好地利用閱讀資源創造條件。二是提供數字化閱讀工具技術支持。比如，教學生如何使用電子書閱讀器、閱讀應用和在線閱讀平臺，如何處理超鏈接文本的信息，幫助他們解決在數字閱讀過程中遇到的技術問題。三是加強個性化數字閱讀指導服務，定期公布青少年感興趣的推薦書目和閱讀列表，訓練搜索、篩選、評估和使用信息的能力，指導學生發掘閱讀領域的廣度和深度。四是開展數字閱讀社團活動，組織“文學賞析”“影視欣賞”“經驗交流”“課本劇表演”等系列活動，創造理解和應用數字化閱讀內容的機會。

課堂是學科實踐的主要場所，創設課堂閱讀環境，旨在引導學生明確閱讀目的、體驗閱讀理解的認知過程。首先，構建班級智慧圖書系統，以擴大圖書資源的共享和流通，如公布“最受歡迎的電子書”“我最喜歡的科普讀物”，制造“從眾心理效應”，讓學生卷入閱讀活動，形成班級的閱讀文化。其次，制造安全的心理氛圍。這里的安全特指心理安全，而非人身安全。教師創設安全的、溫馨的、溫暖的課堂環境，設計“高挑戰低威脅”的學習活動，讓學生在舒適寬松的教室里獲得安全感和成功感。最后，采用“教師教導一學生活動一學生發展”課堂機制[8，通過示范和指導讓學生在逼真的虛擬情境中與歷史人物對話，多感官協同參與探究發現閱讀線索和問題解決，獲得具身感知和沉浸互動的學習體驗。

（三）運用自適應學習系統

自適應設計的國際經驗提示我們，自適應學習是推動我國人才培養模式改革的重要技術手段。目前我國已開發應用許多“人工智能 + 教育”的自適應學習系統。常用的自適應學習產品有很多，這些產品能夠提供自適應內容、個性化服務和學習數據報告，幫助學習者實時了解自己的學習情況，適時調整學習過程。學習是學習者在適應自身、適應社會與環境過程中獲得自身發展的活動與能力[。我國基礎教育應致力于讓自適應學習系統回歸課標，走進學校，融人課堂，引領學生運用自適應學習方式調動學習機制，在改變自身過程中提升核心素養。

自適應學習回歸課標，指以國家學科課程標準為核心依據，研發自適應學習產品。學習產品應緊扣課程標準，使學習資源和習題覆蓋課程內容，測試題目以診斷學生對課程標準規定的能力素養的達成程度為目標而非考點。強化核心素養導向的學習路徑，弱化應試教育傾向，科學地評價學習成果。這不僅有利于推動新課程改革，而且能夠增強學習產品的“合法性”，擴大產品的應用范圍。

自適應學習走進學校，指將自適應學習產品納入政府采購目錄，建立“智慧教育示范區”，借助試點和示范效應，逐步將自適應學習產品引入中小學校。教師既可以在課堂上組織學生使用自適應學習系統，也可以將自適應學習的任務延伸到課外，這樣可扭轉自適應學習“校內課堂冷、課外培訓熱”的現狀，提高課堂教學質量，促進我國基礎教育的均衡發展[10]

自適應學習融入課堂，指課堂上以數字技術促學的在線學習，適用于所有年級和班級規模。教師設計預期目標，提供學習資源，明確學習任務，做好監督，提供指導性反饋，尊重個體的偏好，實施更加個性化的教學策略；學生訪問自適應學習平臺，獲取、編輯和使用信息，既可進行人機交流協作，亦可與同伴一起利用互聯網學習，根據自身特點學會用腦、多感官協調學習，在自組織學習和他組織引導的環境中積極演化學習狀態。

四、小結

在全球數字教育發展的態勢下，我國教育強國建設提出教育數字化戰略行動，強調全面培育支撐數字教育發展的良好生態，助力實現數字時代的教育系統性重塑[11]。PIRLS2026提出閱讀素養評估改革創新方案，朝著智能化、個性化、適應性的方向持續邁進。面對即將來臨的“全面實施數字化評價”，我們需要開展本土化數字教育實踐，利用文本、情境、活動和任務培養學生數字化閱讀素養，在家庭、學校、課堂等空間構建數字化閱讀環境，讓自適應學習系統回歸素養導向的課程標準，走進城鄉區域的中小學校，融入人機協同的課堂教學。通過技術賦能教育提高教學質量和效率，在規模化的因材施教中發展學生多媒體文字、符號和圖像的讀寫能力，促進正確價值觀、必備品格和關鍵能力的全面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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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彩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