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嘉興園林楹聯蘊含的審美文化內涵及其意義

王錦鈺?王淳昱?史津榕?夏振梅?葉麗霞?汪娟

摘 要：嘉興傳統園林中的楹聯是其中獨特的瑰寶，和精美的園林傳統建筑相得益彰。嘉興楹聯的基本類型有抒情勉志聯，寫景狀物聯及說理格言聯，楹聯表達了儒家“入世”的文化內涵，追求情景合一的審美內涵也體現了嘉興的傳統園林與其中的楹聯文化的相輔相成。二者融為一體，創造出了更具特色、更高的文化價值。

關鍵詞：嘉興園林;楹聯;審美價值;文化內涵

嘉興自古為繁華富庶之地，嘉興園林文化代表著嘉興文明形象，代表著嘉興的城市形象，蘊含著豐厚的嘉興地方文化生活，是嘉興文化與地方形象的代表性景觀。而園林中蘊含的楹聯文化作為一種獨特的語言文字的表達手段則向世人傳遞著內涵豐富的信息。傳統園林建筑藝術注重對稱，追求和諧、畫龍點睛。從外在上講，楹聯是一種美化和修飾的藝術，鐫刻在園林的廳堂、書房等地方，含義雋永、韻味悠長;從內在講，楹聯則成為嘉興傳統園林建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增加了嘉興園林的藝術底蘊。

1 嘉興園林楹聯類型概述

嘉興園林中的楹聯文化所包含的渲染景物、啟迪情思等主題有利于展示嘉興不同時期的審美角度和方式，體現嘉興傳統園林文化的獨特魅力。嘉興傳統園林里的楹聯早就在我國的古籍中有所記載了。如清代學士俞樾就曾編撰《春在堂全書》，其中便有一篇關于海寧觀音殿的楹聯敘述：“八面現金容，看一出人間，便消劫運;十方瞻寶相，愿大家心上，各發慈悲。”此楹聯將海寧所遭受的歷史劫難進行了簡要的闡述，格調悲壯。俞樾在《海寧觀音殿》此楹聯的序言中也留下了關于官軍收復海寧的一段歷史資料。當代嘉興比較著名的傳統園林以平湖莫式莊園、海寧金庸書院、海寧綺園為代表，其中的楹聯能夠依照不同風格和種類進行分類。

內容是楹聯分類的一個重要標尺。嘉興傳統園林中的楹聯按照內容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1.1 抒情勉志聯

以內容為標尺，楹聯第一大的類型便是抒情勉志聯。嘉興海寧的金庸書院按照傳統古典園林風格設計建造，具備講學、展示和藏書等功能，是金庸文學研究的一處重要場所。因此其中的楹聯內容多是以勉勵世人刻苦努力學習知識為主的。此類楹聯多注重抒發作者的感情意愿、理想志向，善于用典，抒情與勉勵往往融為一體。例如金庸書院的中庭內兩側的柱旁刻著這么一副楹聯：“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臥薪嘗膽，三千越甲遂吞吳。”這兩幅楹聯出自蒲松齡，是蒲松齡為了勉勵自己發憤著書而寫的。聯中巧妙運用了項羽破釜沉舟和勾踐臥薪嘗膽的典故，用于激勵與自己有著共同境遇的廣大書生只有堅持不懈學習才能達到自己的人生追求與目的，與書院的氣息相輔相成。

1.2 寫景狀物聯

第二大類型是寫景狀物聯。此類楹聯以描繪自然風景、狀摹現實事物為主要內容，主要運用渲染、白描等藝術手法，將景物自身融于自然中，達到物我合一的境界。平湖莫氏莊園以其典雅莊重的風格享譽江南，其廳堂楹聯也極具文化內涵。在莫式莊園的花廳堂內有楹聯：“紫草林中觀自在，白蓮臺上現慈航。” 本聯先林中再臺上，將一個城中“世外桃源”的景象展現出來，用由遠到近的視線先觀看再發現，富于動態美，不僅描繪了這一方小景的自然之美，也富含著文化底蘊和哲理，“紫草”“白蓮”等景物是佛教名詞的代稱，此聯將佛教普度眾生的博愛之觀點時刻蘊藏于心，同時也體現了園主人怡然自得的心態。

1.3 說理格言聯

第三大類型是說理格言聯。此類楹聯主要用于總結社會生活和個人生活經驗然后揭示事物的規律和本質，給人以理智的啟迪、警策和說服。嘉興綺園的三樂堂內柱兩旁懸有：“悟萬通三進樂三樂，宜一顧九回思九思。”的楹聯。此聯中的“萬通”是馮式家族的商號，“三進”則有兩層含義：一是指馮家的住宅有三進，二是指馮家的發展有三進。而下聯中的“思九思”出自孔子的名言：“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1]此楹聯恰到好處地引用孔子之語，以便時時刻刻帶給家族的人們以訓誡。

嘉興園林建設中蘊藏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底蘊和人文價值。因此嘉興園林中的楹聯文化自然也代表著嘉興文化形象，代表著嘉興的城市形象，蘊含著豐厚的嘉興地方文化生活，是嘉興文化與地方形象的代表性景觀。

2 楹聯審美文化對園林意境的表達

在我國古典園林中素有“江南園林甲天下”的說法，嘉興便包含在內。嘉興傳統園林中楹聯的內容與設置既體現了楹聯文化與園林相通的共性，又充分展示出了其優雅的情調和深遠的審美意蘊及意境。研究嘉興傳統楹聯可以發現其中的審美文化內涵。下文將對此進行分析。

2.1 楹聯文化

楹聯是我國特有的一種民族文學藝術形式。它集中反映了宇宙萬物普遍對稱規律，由詩文的對偶、押韻發展而來，同時吸收詞、曲、賦等長處，不愧為中華民族文化的瑰寶。[2]詩情畫意、宇宙人生都濃縮于其中。楹聯可以用最少的文字來傳達最多的信息，充分發揮了漢字的優點，形成了獨具特色的中國楹聯文化。

中國古典園林審美講究的是“詩情畫意”和“對稱之美”，園林內的楹聯則將文學藝術與感覺聯動充分結合在了一起，直觀地表現出了其中的審美意境與內涵。下文將以嘉興傳統園林中的部分楹聯為例來進行分析。

2.2 儒家“入世”的文化內涵

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義、禮、智、信。《論語.雍也》記載了孔子“智者樂水，仁者樂山。”的觀念。這里所謂的“樂”是對大自然美的欣賞和感受，是儒家審美思想的一種體現，并由此將仁人君子的品行和治國思想與“水”、“山”結合起來，確立了 “入世”的思想，并認為這是實現“仁”的最有效的方式。[3]因此傳統園林中如中廳、書房等處的楹聯，都有深深地反映儒家思想中“入世”的心態。

例如在金庸書院的狀如盤龍的望云亭內有一則楹聯為：“老馬終望云，南雁意在此”。本楹聯取自杜甫的《客堂》。“望云”之意，取“思念家鄉、想念父母”，“老馬”則表現了自己雖年歲已大，但對國家民族的忠誠之心始終未曾改變，顯示出了忠君愛國、想報效祖國的積極“入世”的儒家思想，也是對中華民族美好未來的展望。

祠堂是家族祭祀祖先，緬懷先人的地方。平湖莫式莊園的祠堂內懸有楹聯：“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負民即負國，何忍負之”。此聯是說百姓就和上蒼一樣，不能做出欺壓百姓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辜負了百姓就是辜負了國家，不能這樣做。此聯是莫式家族的家訓，蘊含著若善待百姓必定能使家族興旺發達的思想。這充分體現了他們重視百姓、忠君愛國的“入世”的倫理道德觀。

2.3 情景合一的審美文化內涵追求

朱彝尊《靜志居詩話》有云：“吾鄉鮮巖壑之勝。然園亭之參錯，水木之明瑟，舟楫之沿洄，縱游覽所如而不倦。”可謂是對嘉興園林的整體概括，表現出嘉興作為一個江南水鄉其園林的地域特點。這種親近山水、返歸自然就是嘉興文人現實生活中的居所追求。[4]這在嘉興金庸書院半亭內的楹聯里就有所體現。

金庸書院藏書樓的西側有一座名叫半亭的建筑，是整個亭院的交匯之處。因此半亭的楹聯也恰到好處地概述了其所處的環境：“一曲長廊擁三面水，四圍小景引半亮風。”本楹聯展示出與長廊相連的半亭像一位隱士藏于書院中，三面環水仿佛是它高傲的姿態，與周圍物景融為一體是它包容的胸懷。而“四圍小景”又將半亭周圍閱不盡的美景盡收眼底，讓半亭隱于書院。“引半亮風”恰到好處點出了主人對潔身自好品格的向往。此楹聯不僅描繪了這一方小景的自然之美，又富含文化底蘊和哲理，將半亭所扮演的角色融入書院的整體文化氛圍和金庸先生的文學風骨之中。寥寥數字將情景合一，與“一切景語皆情語”的文化內涵相照應，同時也反映出了文人寄情山水、樂逸自然的高雅興致。使人在獲得審美愉悅時也產生了對隱逸山林的清高生活的無限遐想和追慕之情。

金庸書院正門南面的叢桂軒，兩側抱柱的楹聯為：“風來天上潮來江上月滿人間情滿胸間。”叢桂軒臥于院中，正如聯中所寫，與天、地、人相呼應，有天地廣納萬物的胸懷，又坐落于錢塘勝地，人杰地靈。滿園的曲水，瀑逸的金桂香讓叢桂軒別有一番韻味。兩側的楹聯給人氣勢磅礴之感，從自然、人文等各個方面展現出書院的地理坐標、自然環境、文化意蘊以及人文感情，體現出從亭到書院到地方文化，直至民族文化“景無情不發，情無景不生”的內涵，有包攬萬象的豪情。

2.4 雅俗共賞的文化內涵意境的表達

嘉興園林的部分楹聯文化也能深刻反映當地當時的風景和民俗，體現當地歷史風貌，實現多元審美價值，大俗大雅。例如在嘉興南湖煙雨樓的正廳懸掛著這么一副楹聯：“讀竹垞歌，兩岸漁莊蟹舍;記梅村曲，扁舟柳葉桃花。” 這副楹聯概括引用了清代兩位詩人描寫南湖的名詩，巧妙成對，刻畫了南湖主要的風景特色。上聯全面描寫了南湖的風光風情，突出了嘉興許多人家以捕魚為生的水鄉大環境，下聯則傳神地寫出了春天南湖的優美景色。

在煙雨樓的清輝堂內也有這么一副楹聯：“東湖采蓮葉，南湖拔蒲根。”此楹聯出自李賀的《綠水詞》。這是一首愛情詩，以清新的語言描寫出了女子采蓮葉和拔蒲葵根的模樣，在寫出詩人為心愛女子輾轉反側的同時也寫出了嘉興地區在古代宴請貴客時會親自采取蒲根做菜和采蓮葉送給與自己要好之人的民族習俗。

這些楹聯用優美通俗的語句傳達出了濃厚的生活氣息，各種文化水平的人都能夠欣賞，充分體現了雅俗共賞的文化內涵境界。

3 嘉興傳統園林楹聯文化對嘉興的意義

嘉興的傳統園林與其中的楹聯文化相輔相成，是文化與藝術的具體表現。嘉興傳統園林意境的創造，往往需要通過楹聯來得到提升。二者融為一體，能創造出更具特色、更高的文化價值。

首先，研究嘉興園林楹聯文化有助于嘉興本土文化的傳播，實現嘉興的可持續發展。嘉興擁有豐富的水文化和橋文化，因此在園林建設中能使得人文和自然更好地結合在一起。例如，莫氏莊園云埔草堂中有這么一副楹聯：“倚蘭春芬，高松晚翠;溫玉外朗，微瀾中深”。這副楹聯選取了“蘭”、“松”的意象，“溫玉外朗”也正是古代女子的真實寫照。“微瀾中深”與云埔草堂處于最后一進的地理位置有關，從中可以反映出古代女子社會地位的低下。通過此聯側面可見古時候女子不登大雅之堂，反映出了男尊女卑、男女內外有別的封建倫理道德。研究這些楹聯中蘊含的儒家傳統特色文化，也利于推動國家“第二次文化革命”熱潮。

其次，研究嘉興園林楹聯文化有利于反映嘉興的城市發展狀況。不同時代的楹聯記錄了城市特定時期的歷史，也反映著豐富的嘉興地方文化生活，是嘉興文化與地方形象的代表性景觀。例如海鹽縣綺園的倚晴樓有這么一副楹聯：“蓬蒿已逐曉霜眠，玉立孤標漢綺園。”這幅楹聯出自魏了翁的《和虞永康梅花十絕句》，“蓬蒿”指荒野偏僻之處。詩人運用荒涼的意象寫出了綺園衰敗的景象，體現了對海寧被攻占的悲憤不已的心情。與咸豐十一年太平軍攻克海鹽，次年綺園毀于戰火中這一歷史相照應。嘉興煙雨樓正廳掛著董必武撰書的楹聯：“煙雨樓臺，革命萌生，此間曾著星星火。”“革命萌生”也反應了清同治初年煙雨樓毀于戰火，直到民國7年才重建主樓，形成現在的格局的歷史。

最后，園林楹聯文化的研究有助于促進嘉興園林建筑信息長效傳播的機制建設。例如嘉興綺園利用互聯網的優勢，在官網上向世人征集綺園的新楹聯，收集了諸如：“云石舊鐘靈，地脈平分，定卜六堂敷雨化;月湖同造士，人才競出，首從一郡樹風聲。”等具有中國文化特色的楹聯，搭建了一個楹聯文化發展服務平臺。2016年，嘉興市詩詞楹聯學會在“楹聯文化課堂”上發布了《嘉興詩詞十年集》，其中有將綺園景區內部的楹聯謄抄下來，向嘉興人展示了海鹽豐富的城市旅游資源。這不僅增強了嘉興人對本土文化的認同感，也推動了園林文化走向世界。園林建筑信息的傳播方式逐漸增多，也能使嘉興園林文化朝更多元化的方式發展。

總之，從微觀角度來看，研究嘉興園林中的楹聯文化有利于增強嘉興人對嘉興文化的認同感;從宏觀角度來看有利于塑造嘉興文化形象，增強嘉興文化影響力，便于打造出嘉興園林楹聯文化的效應圈，以此來更好地對中國傳統文化進行傳承和發揚。

4 結語

楹聯是中華民族特有的文學樣式，它已經成為中國人普遍具有的一種生活方式、行為方式甚至是思維方式。嘉興傳統園林建筑中的楹聯文化已與嘉興現代城市文明密不可分。發揮嘉興傳統園林中的楹聯文化的作用，不僅有利于將嘉興人尊賢尚禮、誠實守信、愛國愛民等優秀精神拓寬，也有利于將嘉興楹聯文化中體現的傳統儒學思想、人生哲理進行傳承，也能為嘉興市“楹聯育人”的新思想提供思路。從更廣泛的意義上來講，將嘉興園林的楹聯文化與國家文化工作相結合也有利于創造出更高的文化價值，利于推動漢文化的繼承與發展。

參考文獻

[1]張彤彤.晚明江南園林與文人的人生追求——以晚明嘉興詞人群體為例[J].安慶師范學院學報，2015（34）：19-22.

[2]童勇軍，顧其祥.嘉興市園林城市建設的思考[J].嘉興學院報，2003（15）：101-103.

[3]金煒.現代園林景觀設計審美與儒家文化思想解析[J].現代園藝，2019（1）：68.

[4]黃江文.中國古典文人園林的山水畫印記[J].藝術百家，2011（4）：227-228.

作者簡介

王錦鈺（1999-），四川成都人，嘉興學院文法學院漢語言文學173班。

王淳昱（2000-），浙江臺州人，嘉興學院文法學院漢語言文學183班。

史津榕（2000-），云南曲靖人，嘉興學院文法學院漢語言文學182班。

夏振梅（2000-），云南曲靖人，嘉興學院文法學院漢語言文學182班。

葉麗霞（1999-），浙江金華人，嘉興學院文法學院漢語言文學182班。

汪娟（1974-），浙江嘉興人，嘉興學院文法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