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少年”之殤：被忽視的校園性別氣質欺凌

段越

〔摘要〕近幾年，校園欺凌成為社會關注的熱點話題，但是校園性別氣質欺凌常常發生卻鮮有人了解，而且此種欺凌現象更為隱秘，需要引起教育工作者更多的關注。校園性別氣質欺凌是指對不符合男女性別“刻板印象”的行為進行的指責和欺凌，是校園性別暴力的表現形式之一，嚴重威脅著被欺凌者的心理健康和生命安全。學校應開展多元性別理念的科普教育，建立完整的心理輔導體系;上級教育部門應賦予學校懲戒權，嚴懲校園性別氣質欺凌，維護學生生命健康。

〔關鍵詞〕校園欺凌;性別氣質;玫瑰少年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20）15-0055-02

2000年4月20日，15歲的臺灣少年葉永志被同學發現倒在廁所里，血流不止，不治身亡。校方擅自將廁所打掃干凈，并告訴家長葉永志因心臟病突發離世，而據葉媽媽說，葉永志的身體一直很健康。回顧葉永志短暫的一生，充滿了痛苦與絕望。葉永志因為“喜歡做女生的事情”，被同學稱為“娘娘腔”，被老師要求去看心理醫生，上廁所時會被強行脫下褲子檢查生殖器。班主任因此讓葉永志在下課五分鐘后去上廁所，卻沒想到他的生命永遠定格在那一天，而處于和葉永志同樣境遇的孩子，在學校里并不少見。

一、校園性別氣質欺凌的定義

2013年，聯合國女童教育行動（UNGEI）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發布了校園性別暴力的討論報告，強調需要用性別視角來檢視校園暴力的發生，并明確提出了校園性別暴力（School-Related Gender-Based Violence，SRGBV）的概念，即：在學校和學校周邊，基于性別規范和性別偏見，以及伴隨的不平等權力關系，對他人作出生理或心理上的暴力行為或威脅[1]。

校園性別氣質欺凌是校園性別暴力的表現形式之一，它是指對不符合男女性別“刻板印象”的行為進行的指責和欺凌[2]。具體包括以下形式：語言暴力，對他人進行言語辱罵，起不雅外號;肢體暴力，對他人進行肢體攻擊;性騷擾。

二、性別氣質的理論發展

1.性別氣質的一維觀

性別氣質是指兩性各自表現出的典型的特質與行為。例如，男性的特質是力量、理性、粗獷;女性相對應的是纖弱、感性與細膩。在20世紀70年代以前，行為科學家們普遍認為，人們的性別認同不是徹底的男性化就是徹底的女性化，所以“男人應該有男人氣概，女人應該有女人味”，任何違背生理性別的行為都被看作是病態的，應該得到治療和矯正。

2. 性別氣質的二維觀

傳統的一維性別模式受到了安妮·康斯坦丁諾普爾（Anne Constantinople）的挑戰。安妮指出，男性化和女性化應該成為衡量人類性別氣質的兩個獨立維度，一個人應該兼有男性化和女性化的特征。據此，她提出了性別的二維觀，每個人都在“低女性化—高女性化”和“低男性化—高男性化”上被評價。這種觀點解放了一大批被視為異類并被貼上病態標簽的人們。

3. 多元性別

隨著人文主義的熱浪襲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表達自我，展示自我的獨特性與不可替代性，人們厭惡被貼上性別的標簽。研究者們開始反思，為何在這樣一個提倡開放、包容與尊重的社會，卻要用統一的標準來界定他人的性別氣質。“多元性別”一詞順勢而出[3]，人們的性別表達和性別氣質越來越多樣化。在Facebook的注冊頁面上，“性別”一項的分類達到56項之多。

三、校園性別氣質欺凌的特點與危害

1. 校園性別氣質暴力的特點

不同于其他形式的校園暴力，校園性別氣質暴力具有以下特點。

（1）廣泛性。家長和學校是絕對不允許校園暴力的存在的，但是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的觀念仍停留在“非黑即白”的性別氣質一維觀中。面對多元性別的孩子，他們往往認為這樣是不對的，并采取勸導、訓斥，甚至暴力的方式來強行讓孩子的行為符合性別刻板印象。這種做法會強化其他孩子的觀念與行為，讓被欺凌的孩子深陷于性別暴力的困境中無處逃脫。

（2）隱秘性。對于施暴者來說，他們可能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言行屬于欺凌，在他們看來，類似于“娘娘腔”的外號只是在陳述事實，他們根本沒有負罪感。而對于校園性別氣質欺凌的受害者來說，他們往往難以啟齒自己被欺凌的事實，一是因為社會大眾的不理解，貿然開口可能會引來更多的嘲笑與欺凌;二是因為他們往往認為自己確實如施暴者所說的那樣“奇怪”。

2. 校園性別氣質欺凌的危害

校園性別氣質欺凌嚴重影響了學生的健康發展，一般來說有以下幾點危害。

（1）學業成績。校園性別氣質欺凌會導致學生對學習的興趣下降，對學校產生恐懼、厭惡心理，而成績的下滑又會加劇對方的暴力行為，形成惡性循環。

（2）自我評價。面對同學的暴力，受害者對自我的評價往往會變低，這在成年人無作為的情境中尤為明顯。受害者會內化他人對自己的負面評價，認為自己是“異類、變態、娘娘腔、男人婆”，對自我產生厭惡感。

（3）情緒狀態。身陷暴力的學生的情緒狀態會受到極大影響，陷入自卑、焦慮、抑郁、恐懼、厭世的負面情緒中，并且傾向于認為沒有人能幫助自己，這種無助感會放大這些負面情緒。

（4）人身安全。一方面，暴力受害者可能會染上酗酒等不良習慣，甚至出現自殘、自殺或殺人的想法或行為;另一方面，施暴者可能會采取毆打、逼迫對方從事危險行為（例如從高處跳下）的方式來達到欺凌的目的。

四、對防治校園性別氣質欺凌的思考

1.開展“多元性別”理念的科普教育

開展性別教育課程，讓學生了解性別分類的多樣性，引導學生不從單一的“男性化”和“女性化”視角來定義自己，而是從更加全面的視角來認識自己，發現自己的特點與優勢。同時，應學會包容與自己不同的人，理解他們被排斥、孤立、欺凌時的痛苦與無助。

對家長和教師進行相關培訓，讓他們丟掉刻板印象的有色眼鏡，不在工作和生活中強調錯誤的觀念，接納孩子的“不一樣”，從積極的視角來看待孩子，認識到他們所謂的“另類”或許是一種優勢與資源。

2.建立完備的心理輔導體系

重視對校園性別氣質欺凌受害者的心理輔導，建立校內危機干預三級網絡，從各班的心理委員到全體教師、班主任，最后到校領導，都應加強對受害者的心理支持。這需要有一個分工明確的體系，并通過不斷的培訓來提升處理相關問題的知識水平與技能;在暴力事件結束后，持續追蹤受害者的后續身心發展。

3.嚴懲校園欺凌的施暴者

在2019年全國兩會召開之前，中國青年報開展的“2019年全國兩會青年期待”的調查報告中顯示，68%的受訪者認為校園欺凌是目前未成年人保護中面臨的最大問題。兩會期間，民進中央向大會提交了《關于有效治理校園欺凌問題的提案》，提出“學校在面對校園欺凌事件時，處于政府部門與家長之間的‘夾心位置，同時承受兩方面的壓力。由于缺乏教育懲戒權，缺少法律顧問和專職心理教師，學校欺凌治理權能有限，部分教師出于班級團結或工作績效考慮，不及時上報校園欺凌事件。部分媒體的不實報道、片面報道，形成了媒體導向與輿論重壓，加大了欺凌治理的難度”。建議“加強校園欺凌綜合治理，給予學校適當懲戒權，并制定更科學的反欺凌治理工作評價標準”。這說明校園欺凌這一話題在社會上已經引發高度關注和熱烈討論，廣東、吉林、浙江等地也相繼出臺了相關文件，嚴厲打擊校園欺凌事件。

“玫瑰少年”葉永志事件推動了我國臺灣地區教育從“兩性”到“多元性別”的轉變：2004年，臺灣地區公布了《性別平等教育法》;2006年，出版了《擁抱玫瑰少年》，探討性別教育的內涵;臺灣地區教育部門在2007年起籌拍紀錄片《玫瑰少年》，作為教材送發至各所高中。這些進步的背后是慘痛的代價和親人的不甘。愿我們以此為鑒，讓那些“玫瑰少年”們也可以擁抱自己的未來。

參考文獻

[1]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UNESCO）.校園相關的基于性別的暴力（SRGBV）討論文件，2013.

[2]方剛.校園性別暴力：新的定義與新的研究視角[J]，中國青年研究，2016（3）：76-80.

[3]方剛，王衛媛，呂娜.性別多元：社會性別研究的新擴展——“性別多元：理論與實務研討會”側記[J].婦女研究論叢，2012（4）：111-113.

（作者單位：江蘇省蘇州市工業園區星海實驗中學，蘇州，215021）

編輯/于 洪 終校/劉永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