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湖北恩施土家族民歌《龍船調》不僅是湖北民歌中的靚麗名片,而且是中國民歌乃至世界民歌中的經典,曾被評為世界最流行的歌曲之一。本文將從民族音樂學的角度出發,以田野調查法和歷史研究法探討《龍船調》襯詞的文化性內涵,旨在為新時代民歌創作和民俗文化傳承作出綿薄之力。
關鍵詞:龍船調;襯詞;文化內涵
《龍船調》是湖北恩施利川一帶流傳的《種瓜調》演化而來,歌詞是以歌唱種瓜這一農事活動為主的,經改編成為《龍船調》后不斷發展,最終走出了土家,走出了國門,走向了世界。《龍船調》的襯詞較豐富,整個襯詞部分占歌曲三分之一篇幅,十分有特色,幾乎每句都有襯詞的烘托,在我國各族民歌中,能這么大篇幅的使用襯詞,并把襯詞連用形成一種獨特氣勢的確實少有。
1.地域語言文化
在《龍船調》歌詞中,我們可以發現,襯詞運用十分廣泛并具有獨特的風格,如:“依喲喂”“哇”“兒”“嘛”等等,這些襯詞作為語言成份表達實義是有限的,大多是作為語氣助詞使用,它們與曲調結合后有很強的表情作用,這是土家族民歌特有的風格。
在鄂西土家族聚居之地,不同的片區,方言有一定的出入,故襯詞的用法,也不太一樣,但大多數都是方言中日常慣用語和口頭語,這些地方語言形成了土家族的特色風格。土家族民歌更多注重曲調和民族語言相結合,有時僅憑民歌的襯詞用法可以判斷是屬于哪一個片區的。由于湖北利川市地域上靠近四川和重慶,《龍船調》在演唱“我”“金銀”“娃”等字的時候,后面依據當地的語言習慣加上尾韻,如:“我嘛”“金兒銀兒”“妹娃兒”,這樣的尾韻明顯受到以川渝為代表的西南片區語言環境的影響,尾韻讓歌曲更具有鄉土特色,也讓歌曲正詞韻律更加生動活潑。
土家族語言屬漢藏語系藏緬語族,接近彝語支,本族沒有文字,一直使用漢字。清朝之前,土家族人以土家語為溝通媒介,清朝實施“改土歸流”后,土家族和漢族的進行融合,這對土家族語言及習俗有很大的沖擊,文化被嚴重同化。談焱焱在“論土家族民歌的襯詞”一文說到“土家族是一個只有語言沒有文字的民族,歷來使用漢字,因此,民歌中常有土漢混雜的現象,有的句子是土語漢字,有的句子是漢語漢字,或者純粹把土語當襯詞用”[1]。由于這個原因,很多民歌的襯詞其實是土家族語言的漢語音譯。例如:“吶依喲喂”“金(那)銀(兒)梭,銀(那)葉(兒)梭”“哦吙喂呀咗,哦吙喂呀咗”,這都是土家語的作為襯詞的表現。
2.宗教巫術文化
土家族是與大自然十分親近的民族,生活中常常期望超自然力量保護,他們崇信萬物有靈,供奉祖先,白虎圖騰,敬諸神,幾乎把先民的全部歷史活動,都囊括在神明之中。我們可以發現,許多土家族民歌中,都帶了梭、鎖、嗩、嗦。如:金兒鎖、銀兒鎖、金剛梭、陽二梭、幺姑子嗦、七不隆咚梭……其實suo字在土家族民歌中帶有宗教密旨性的“色彩”。五行是土家人有倫理等級的宇宙圖騰親屬,而金、銀、銅、鐵、錫這個順序又是“金”的內部倫理等級,金銀只是用來表示“梭”的品秩[2]。《龍船調》中的“金那銀兒梭,銀那銀兒梭”的“梭”字是向神靈訴求,以示驅動神靈,獲取神靈力量幫助,完成心里所期望的事情,“梭”字把內心祈愿和靈驗的距離拉近。
在歷史上,土家族居住武陵山地區本就是巫文化的發源地,當地人很重視巫道,這是一種民間土著人的信仰,它的形成可能是當地河脈文化與山脈文化的融合所致。在《龍船調》襯詞襯腔中,艄公“哦吙喂呀咗,哦吙喂呀咗”的確存在輕度巫術性摹仿,這些襯詞群結合二拍子節奏,對劃船的聲態和情境摹寫十分真實,很形象地把劃船動作表達出來。在土家族民歌中,這類襯詞運用大多是與重體力勞動及男士體力消耗相關的,也可以說是在一種巫術心理支配下,對操作情景的渲染和操作工具一種象聲模擬,他們企圖用這種聲音符號,獲得巫術力量的幫助。
3.生殖崇拜文化
《龍船調》是由《種瓜調》發展而來,而《種瓜調》是利川一帶流行農事歌,歌詞大概表達意思是瓜從一月到十月的成長過程,農民用它來表達對農作物生長的期望。后改編成《龍船調》以愛情為主題,用在恩施傳統的女兒會等相親活動中,人類和動物的不同在于具有社會屬性,但人也是動物,具有自然屬性,即生理需求和繁衍后代的愿望。民歌是文化生活凝聚物,表達的是人民的所需所求。就《龍船調》來說,其藝術的核心感染力,應該在于情感對白,如“妹娃要過河,是哪個來推動我嘛?我就來推你嘛!”這一問一答,簡單的兩句對白卻蘊含著相當大的信息量。一方面帶著隱匿的情感訴求,一方面又包含著兩性關系的尋求。年輕男女們通過民歌這種形式進行情感宣泄和性暗示,也是民間風俗的一個重要體現,蔡元亨在《土家族民歌襯詞解謎》談到,巴人傳統民歌中有很多有媚神性的襯詞群,簡單講就是以女性“色相”作為奉獻物獻給神壇的。《龍船調》在對白之前,襯詞里也有著關于情感和性的隱喻,比如“陽雀叫(哇),抱著鶯(那)歌(哇)”,這里面也都隱藏著一些情感的宣泄愿望和性暗示氣氛。
在《龍船調》里最有特色的記憶點,或者說這首歌的靈魂之筆就是中間的妹娃兒和艄公的對白。其中“妹娃(兒)要過河(哇)哪個來推我(嘛)”,語氣詞“哇”“嘛”集中而風情萬種地表現了土家幺妹娃兒的嬌羞、嫵媚,隨后的應答句“我就來推你(嘛)”,集中表達了秀才的酸腐、挑逗以及駝背艄公的幽默、野性,這一句對白使《龍船調》完成了從形式到內容的重大飛躍,為《龍船調》的藝術魅力插上金色的翅膀[3]。
綜上所述:從《龍船調》襯詞的角度看,的確是土家族民俗文化的縮影。其中“兒”“嘛”“哇”等尾韻的襯詞,總體上是受地域語言文化的影響,這些襯詞運用,反而形成土家風格的獨特魅力。其次,如“金(那)銀(兒)梭”“哦吙喂呀咗”比較長的襯詞群基本是土家語的漢語音譯,這些襯詞含義大都受到祖先巴人的傳統宗教巫術文化影響。最后,從歌詞內容看,《龍船調》顯示出一種對原始生殖文化崇拜的態度,如核心襯詞群“女(白):妹娃(兒)要過河(哇)哪個來推我(嘛),男(白)我就來推你(嘛)”,表達的就是一種男女對情感的訴求和性的隱喻,十分耐人尋味。
參考文獻
[1]談焱焱. 論土家族民歌的襯詞[J]. 戲劇文學,2003(07):79-81.
[2]蔡元亨. 土家族民歌襯詞解謎[J]. 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00(02):97-104.
[3]尤翠云,孫志國. 有靈魂的語氣詞——《龍船調》歌詞分析[J]. 咸寧學院學報,2012,32(08):69-71.
作者簡介:
姓名:鄧志朋,1991.09.26,男,漢,湖北黃岡,學歷:碩士研究生,單位:濟南大學,單位所在省市:山東省濟南市,研究方向: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