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均等化效應分析

[摘要]財政分權體制下，財政轉移支付具有財力均等化和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功能，對于經濟相對落后和資源稟賦不足的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對保障民族地區財力和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具有重要作用。本文使用民族八省區數據，對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縱向財力均等化、橫向財力均等化和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效應進行實證分析，研究發現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具有顯著的財力均等化效應，但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效果不佳，其中醫療衛生和社會保障均等化效應不顯著，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均等化效應有待進一步提升。我們應該兼顧公平與效率對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進行政策優化，加大民族地區轉移支付力度，為提升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均等化效應提供充足的財力保障；調整一般性轉移支付和專項轉移支付比例，優化財政轉移支付結構；對財政轉移支付資金進行流向監管和績效評價，強化資金使用績效與資金分配的聯動機制，提升財政轉移支付資金的分配和使用效率。

[關鍵詞]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財力均等化；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

中圖分類號：C95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391（2023）11-0054-11

我國是一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民族地區的穩定均衡發展對整個國家的長治久安具有重要意義。自新中國成立以來，國家就對民族地區制定和實施了對口支援政策，涉及到資金、人才和各類物資援助，對民族地區社會經濟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特別是1994年分稅制改革以后，逐步形成了針對民族地區的財政轉移支付政策。分稅制改革對中央和地方稅收收入進行了劃分，但由于各地資源稟賦和經濟發展水平存在明顯差異，導致地方政府自有財力不均等。民族地區因自然環境、歷史等因素影響，經濟發展水平與全國相比存在差距，單靠自身財力，無法提供與全國水平大體相當的基本公共服務。轉移支付作為中央對地方實行再分配的一個重要手段，具有促進地區間財力均等化、協調區域經濟發展、促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等作用，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制度優化及其效能提升對于提高民族地區政府財力、促進民族地區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具有重要意義。

均等化是財政轉移支付的重要政策目標，國內學者對財政轉移支付均等化效應的研究主要體現在財政轉移支付的財力均等化效應和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效應兩個層面。轉移支付財力均等化效應體現在縱向財力均等化和橫向財力均等化兩個方面，轉移支付的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效應主要從轉移支付與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關系展開，也就是說通過轉移支付提升地方政府提供基本公共服務的財力，從而促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實現。

關于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均等化效應的已有研究主要從三個方面展開：一是關于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財力均等化效應研究。雷振揚和成艾華（2009）通過分析2000-2005年各項轉移支付前后民族地區財政收入的占比變化來衡量各分項轉移支付的均衡效應，認為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具備一定的財力均等化效應。[1]毛捷等（2011）研究發現民族地區轉移支付能發揮均等化效應，但程度有限。[2]顏學勇和周美多（2012）采用標準差系數和相關系數測算轉移支付的均等化效果系數，發現1999-2004年，轉移支付縮小了各民族地區內部縣際間財力差異。[3]王華春和王圓圓（2018）測算民族八省區2000-2016年財政能力的變異系數并進行實證檢驗，發現轉移支付提高了民族八省區內部財政能力的均等化水平。[4]二是關于民族地區轉移支付的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效應研究。吳旭東和王建聰（2011）研究認為轉移支付促進了民族地區與非民族地區公共服務橫向均等化，但是卻擴大了民族地區間公共服務水平的差異。[5]段曉紅（2016）分析了1998-2012年間5個自治區財力水平與公共服務供給規模，認為專項性一般轉移支付能有效促進公共服務均等化。[6]三是關于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制度優化研究，張冬梅等（2018）[7]、王玉玲（2008）[8]、成艾華（2010）[9]、杜進（2015）[10]等基于歷史和現實背景針對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制度優化路徑進行了分析，并對民族地區省以下財政轉移支付進行了探討。

國內學者關于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均等化效應的研究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參考，但也還存在一些待解決的問題：如轉移支付前后民族地區地方政府的財力水平變動如何？財力不均等是否有所緩解？轉移支付規模擴大能否促進民族地區公共服務支出增加？轉移支付對民族地區教育支出、醫療衛生支出、社會保障支出產生什么樣的影響？通過對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財力均等化、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效應進行全面系統評估，對于進一步完善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制度和提升轉移支付政策效能具有較強現實意義。本文基于民族八省區數據，對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均等化效應進行實證研究，利用變異系數法和面板計量模型分析轉移支付對民族地區的財力均等化和公共服務均等化效應，客觀評估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均等化的效果以及存在的主要問題，為完善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制度提供實證依據。

一、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縱向財力均等化效應

1994年分稅制改革是我國為了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而進行的一次重大財政體制調整，制度改革主要目標是提高財政收入占GDP的比重和中央財政占全國財政收入比重。在制度設計上，改變了原來財政包干制的稅收分配方式，在中央與地方的稅收分配中大幅提高了中央財政收入占比，但由于事權沒有相應調整，導致了事權與財權的不匹配，出現了中央與地方的縱向財力不均等。1995年設立了財政轉移支付制度對這種縱向財力不均衡進行調節。對于民族地區而言，經濟發展水平落后于其他地區，自有財力嚴重不足，對財政轉移支付依賴度高，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縱向財力均等化效應直接關系到民族地區經濟社會發展和民生改善。

（一）分稅制改革以來民族地區財政收支變化

1994年的分稅制改革，確立了中央與省級政府的財政收入劃分，各省則比照中央與省級政府之間收入劃分對省以下政府間收入進行劃分，但由于分稅制改革大體遵循的是財力上移的思路，這就導致了政府間財政縱向失衡，即政府層級越低財力越薄弱。造成縱向財力不均等的原因在于中央和地方政府之間的事權和財權不對稱，在政府間財力初次分配中，中央財政收入比重高于財政支出的比重，地方財政收入的比重低于支出比重，導致地方產生財力缺口，需要通過財政轉移支付予以平衡。

從表1可以看出，中央財政收支比重在分稅制改革后就超過1，1995年中央財政收支比就達到1.63，地方財政收支比下降到0.62。從變動趨勢來看，中央財政收支比有逐漸擴大的傾向，2011年中央財政收支比達到最高值3.11，地方財政收支比重小于1，并且一直呈現縮小的趨勢，地方政府財政收不抵支。2000年前，初期的分稅制改革發揮了一定作用，完成了初步目標，但隨著改革的深入，財政縱向不平衡問題也逐步凸顯。2000年后，中央財政收支比快速擴大，比值穩定在2以上，地方財政收支比呈現下降趨勢，穩定在0.5-0.6區間附近，我國縱向財政不均等現象顯著，平衡縱向財力成為財政轉移支付的重要目標。

民族地區對財政轉移支付的依賴程度遠高于非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規模直接關系到民族地區的經濟發展與社會穩定。從表2可以看出，民族八省區財政收入和財政支出的比值均低于1，民族地區財政收不抵支，嚴重依賴中央轉移支付，其中西藏的財政收支比更是在大多數年份低于0.1，也就是說西藏自治區財政支出的90%左右都要依靠中央轉移支付。在1995-2020年期間，民族八省區地方財政收支之比都有縮小趨勢，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中央加大了對民族地區的轉移支付規模，對彌補民族地區財力缺口具有一定成效。民族地區僅僅依靠自有財政收入，無法滿足財政支出需求，財力縱向不平衡問題突出，在短期內甚至很長一段時期，都需要通過轉移支付來解決財政的縱向不平衡問題。

（二）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均等化效應分析

由上文分析可知，民族地區財力縱向不平衡問題突出，本文參考儲德銀等和遲淑嫻（2018）對財政縱向失衡的測度方法，構建財政縱向失衡公式。[11]具體見表3。

測算結果如圖1所示，民族八省區的VFI在1995-2020年間均值為0.81，該指標越大表明財政縱向失衡程度越大，反之則越小。結果表明我國民族地區財政縱向失衡的絕對水平較高，測度結果與前文分析相符。二十多年間，民族八省區的平均財政縱向失衡程度分別從1995年的0.65提升到2020年的0.85，呈現波浪式上升趨勢。民族地區由于發展相對落后，地方政府自有財力有限，財政收支矛盾更為突出，其財政支出嚴重依賴中央轉移支付。針對民族地區財力縱向失衡情況，中央政府對民族地區的轉移支付力度也一直呈現上升趨勢，但是不斷增加的轉移支付未能有效改善民族地區縱向財力失衡情況，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縱向財力均等化效應仍不盡人意。形成這種局面的原因可能與我國目前的轉移支付體系和分配方式有關。在我國獲得中央轉移支付資金較多的地區，往往是財政收支缺口大的地區，轉移支付可能產生逆向激勵，致使地方政府產生擴大財政支出的傾向和降低稅收努力的負向激勵，導致財力失衡情況愈發嚴重。正因如此，需要不斷優化轉移支付制度，提升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縱向財力均等化效果。

二、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橫向財力均等化效應

財政轉移支付不僅具備縱向財力均等化作用，也對縮小地區之間橫向財力差距具有重要作用。我國地區之間經濟發展水平差距較大，地區之間財政能力差距隨著經濟發展差距的擴大而相應擴大，不利于區域均衡協調發展。民族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和地方財政能力相對較低，不利于實現共同富裕。

（一）轉移支付前后政府財力界定

轉移支付前某省本年度可支配財力用本年財政收入來衡量，轉移支付后財力可定義為轉移支付前可支配財力和轉移支付凈值之和。根據政府的財政收支平衡關系可知，轉移支付后的可支配財力等于本年財政支出，轉移支付前的可支配財力等于本年支出減去轉移支付凈值。因此，本文采用某省本年財政收入和本年財政支出來代表轉移支付前后的財力。各省接受財政轉移支付的數據獲取比較困難，參考喬寶云等（2006）所提出的方法，本文近似地把各省級財政支出與財政收入的差額作為各省得到的轉移支付絕對額。[12]這也是目前大多數學者計算各省得到轉移支付數額的方法。此外，各省存在人口差異，政府總財力不能很好地反映真實情況，本文選擇用轄區年末人口進行平均，用人均財力來衡量政府財力。

（二）測算方法和數據選取

民族八省區是指五個民族自治區和三個民族人口較多的省份，分別是西藏自治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廣西壯族自治區、內蒙古自治區、寧夏回族自治區、貴州省、青海省和云南省。本文將這八個地區視為民族地區，其他地區則為非民族地區，用于對比民族地區和非民族地區的財力均等化效果。在數據的時間區間選擇上，為保證數據的統一性和連續性，本文所使用的數據為1995-2020年的分省數據，數據來源于《中國財政統計年鑒》和《中國統計年鑒》。

根據表4可知，從民族八省區地方人均財政收入和人均財政支出在全國各省區的排序來看，2020年經過轉移支付后，這幾個省份的排名大幅提升，說明中央對民族地區省級轉移支付發揮了較為顯著的作用。但進一步來看，民族地區內部各省區財政轉移支付對財力均等化的效果卻存在著較大差異，內蒙古、寧夏、西藏和青海的財力均等化效果優于廣西、貴州和云南。從2020年民族八省區人均地方財政收入和財政支出情況來看，內蒙古、西藏、寧夏和新疆四個自治區的人均地方財政收入分別是全國的第7位、第14位、第15位和第16位，說明這四個地區的財政收入能力在民族地區中相對較強，而其他四個民族地區的人均地方財政收入在全國排名均在20名以外，尤其是廣西排在了全國最后一位。經過財政轉移支付后，民族八省區人均財政支出在全國的排序相較于其人均財政收入在全國的排序均有提升，尤其是西藏的人均財政支出升為全國第一，青海上升為全國第二，內蒙古、新疆、寧夏均在全國前十，廣西、貴州、云南的排名仍然靠后。從民族八省區轉移支付前后財政收支變化可以看出，中央財政轉移支付在不同民族地區之間的規模存在較大差距，降低了縱向財力不均衡的同時有可能導致民族省區之間橫向財力不均衡。通過對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橫向財力均等化進行測算，可以為制定更加均等化的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政策提供依據。

（三）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橫向財力均等化效應測算結果

通過上述分析可見，中央對民族八省區進行財政轉移支付后，對各省區人均財政支出的影響程度存在較大差別，為進一步考察財政轉移支付前后民族八省區間的財力均等化效果，本文通過測算財政轉移支付前后財力的差異變化，來衡量財政轉移支付對民族地區財力均等化的效果。目前針對財力差異的測算有基尼系數法、變異系數法、泰爾指數法等，基于三種方法的優缺點分析，本文選擇變異系數法進行測算。變異系數即標準差系數，又稱離散系數，就是總體單位標準值的標準差與平均值的比值，即變異系數=標準差/平均值，可以用來表示差距的變動。該指標越大，表示區域間考察指標的變異程度越大，即地區間差距越大。本文選用民族地區人均財政收入和人均財政支出的變異系數作為民族地區間差異的評價指標，分別用CV0和CV1表示財政轉移支付前后地區間的人均財政收入的變異系數。利用1995-2020年的數據對財政轉移支付前后民族地區內部財政能力均等化程度進行測算，測算八個民族省區財政轉移支付前后的變異系數，以測度其均等化效應，并用財政轉移支付前后變異系數變化率衡量均等化效應。變化率可正可負，若為正則說明轉移支付縮小了民族八省區內部的財力差異，若為負則說明轉移支付加劇了民族八省區內部的財力差異。

根據表5可知，從財政轉移支付前地方財政收入能力看，1995-2020年間，民族地區人均財政收入的變異系數CV0大體上呈現下降趨勢，1997年達到最大數值0.88，此后整體趨勢是在縮小，這說明1997年之后民族地區之間的財政收入能力均等化程度在提高。非民族地區財政收入變異系數自1995年以來一直處于增長過程中，從1995年的0.64持續增長到2001年的0.81。說明這個階段非民族地區財政收入均等化程度在下降，其原因可能是由于受到分稅制改革影響，地方財政收入能力下降，在財政轉移支付制度不完善的情況下，導致地方財政收入能力差距擴大。對比財政轉移支付前民族地區與非民族地區人均財政收入變異系數及其變動，我們發現財政轉移支付前民族地區人均財政收入變異系數在逐漸下降，非民族地區先增長后有所下降，導致了2001年之后非民族地區的人均財政收入變異系數高于民族地區，說明財政轉移支付對民族地區的橫向財力均等化效果相對非民族地區更顯著，主要原因是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規模增長遠高于非民族地區。

從財政轉移支付后人均財政收入變異系數看，1995-2020年間，民族地區之間人均財政支出的變異系數均小于轉移支付前人均財政收入的變異系數，說明獲得財政轉移支付后，民族地區之間財政能力均等化程度在提高，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均等化效果較為顯著。從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后人均財政收入變異系數的變動趨勢看，民族地區人均財政收入變異系數持續下降，由1995年的0.76下降到2020年的0.49，說明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降低了民族地區財政不均等程度，橫向財力均等化效果顯著。就非民族地區來說，分稅制改革初期，財政轉移支付后非民族地區人均財政收入變異系數低于民族地區，說明非民族地區橫向財政均等性效果更好。從變動趨勢看，非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后人均財政收入變異系數變動較小，說明財政轉移支付對非民族地區橫向財政均等化效果不夠顯著，存在較大的改善空間。2015年以來，財政轉移支付后民族地區與非民族地區人均財政收入變異系數大體相當，表明財政轉移支付較好地實現了民族地區與非民族地區間的橫向財力均等目標。

關于財政轉移支付后人均財力的變化率，根據表5可知，民族地區和非民族地區變化率都在不斷增長，說明我國財政轉移支付不論對民族地區還是非民族地區都產生了橫向財力均等化效應。但從變化率的變動趨勢來看，民族地區的變化率明顯要小于非民族地區，說明非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后的均等化效果更顯著。另外，由圖2可以看出，分稅制改革以來，我國民族地區人均財力的變化率大體上呈現上升趨勢，但在這期間出現了多次上下波動，說明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均等化效果并不是持續增長，而是呈現出了迂回上升趨勢，不過總體上縮小了民族地區的財力差距。

總體而言，通過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橫向財力均等化效應測算，發現財政轉移支付前后民族地區人均財力變異系數大致呈現縮小趨勢，說明財政轉移支付對民族地區具有一定橫向財力均等化效果，但從變化率來看，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對民族地區財力均等化效果有待進一步加強。

三、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效應

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是地方政府的重要職責。理論上講，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需要地方政府具備相應的財力，地方政府財力均等化是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前提。但從現實來看，即便地方政府財力充足，如果沒有用于基本公共服務支出，那么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目標也就無從實現。由此可見，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能夠改善民族地區財力，但是并不一定能夠有效促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通過對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效應分析，可以進一步發現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促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存在哪些不足，為完善相關制度提供參照。

（一）模型構建及變量選取

為了分析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對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影響，構建如下面板計量模型：

pcpsit=α1pctpit+α2Xcon+εit

其中，i表示不同的個體即地區，t表示時間，pcps表示人均基本公共服務支出，pctp表示人均轉移支付，Xcon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α0為常數項，α1表示人均轉移支付所對應的回歸系數，α2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對應的回歸系數，εit表示地區i在時期t受到的隨機性影響因素。

本文選擇的被解釋變量、核心解釋變量以及控制變量如下。

1.被解釋變量：人均基本公共服務支出（

pcpsit）。本文選用人均基本公共服務支出作為被解釋變量，選取了教育支出、醫療衛生支出和社會保障支出，將基本公共服務支出界定為這三類支出的總和。

2.核心解釋變量：人均轉移支付（pctpit）。本文主要研究轉移支付對基本公共服務的影響，選取人均轉移支付作為核心解釋變量。

3.控制變量：考慮到其他因素對民族地區公共服務均等化的影響，本文選取如下控制變量。（1）經濟發展水平（pcgdpit），用民族八省區各省（自治區）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來表示;（2）財政支出結構（govexpit），用各省（自治區）一般公共服務支出占財政支出的比重來衡量；（3）產業結構（insit），用第三產業增加值的對數衡量該省（自治區）的產業結構;（4）城鎮化率（ubrateit），用各省（自治區）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來表示;（5）人口規模（popit），用民族八省各省（自治區）總人口的對數來表示。

（二）數據選取及描述性統計

鑒于轉移支付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選取了2015-2020年的數據，分別對全國和民族地區進行實證分析。轉移支付數據從中國財政部網站上獲得，其余數據通過《中國財政年鑒》和《中國統計年鑒》獲得，相關數據的描述性統計見表6。

（三）實證結果分析

采用普通面板回歸分析民族地區轉移支付對基本公共服務支出的影響，根據F檢驗結果，所得p值為0.0000，拒絕接受混合回歸的原假設。隨后根據豪斯曼檢驗，所得p值為0.2130，該結果無法拒絕使用隨機效應的原假設。因此，本文采用隨機效應模型進行分析。表7結果顯示，全國人均財政轉移支付對人均基本公共服務支出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其回歸系數為0.255，表明人均轉移支付每增加1元，人均公共服務支出會增加0.255元，并且該結果的顯著性水平為1%。實證結果表明，從全國層面來看，財政轉移支付有利于促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并且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還受到人均GDP、財政支出結構、城鎮化率的顯著正向影響，但受到人口規模的制約。

民族地區的分析同上，根據豪斯曼檢驗結果，所得p值為0.789，無法拒絕原假設，在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中，應采用隨機效應模型。根據LM檢驗結果，拒絕了“不存在個體隨機效應”的原假設，在混合回歸和隨機效應模型中，選擇隨機效應模型。因此，本文最終采用隨機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分析。結果顯示，民族地區人均轉移支付對人均基本公共服務支出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在1%水平上顯著，回歸系數為0.230，表明人均財政轉移支付每增加1元，人均公共服務支出增加0.23元。隨后采用隨機效應模型的另一種模式MLE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所得結果顯示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對該地區的基本公共服務支出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實證結果表明，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對基本公共服務具有較好的均等化效應，但相對于全國總體水平而言，還有進一步改進的空間，需要對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從規模和結構方面進行制度優化，提升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效果。

為了進一步分析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對不同類型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效應，使用民族地區轉移支付數據分別對人均教育支出、人均醫療支出、人均社會保障支出進行隨機效應回歸分析。實證結果表明，只有人均教育支出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人均醫療支出和人均社會保障支出均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轉移支付對人均教育支出的回歸系數為0.129，并在1%水平下顯著，表明中央政府對民族地區轉移支付每增加1元，則民族地區人均教育支出將增加0.129元。但人均醫療支出和人均社會保障支出不顯著，表明當前財政轉移支付對民族地區在這兩類基本公共服務供給的影響有待進一步提升。可能的原因在于：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規模還不能滿足所有基本公共服務的供給需求，并且由于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主要以一般性轉移支付為主，地方政府在資金使用上具有較大決策權，在地方政府存在財政支出偏好的情況下，有可能導致財政轉移支付資金使用過程中在不同類型基本公共服務的分配上存在較大差異，進而導致對醫療衛生和社會保障兩類基本公共服務的均等化效應不佳。

綜上所述，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總體上對民族地區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能夠有效促進民族地區基本公共服務總體的均等化。但是我們也發現，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對不同類型基本公共服務的均等化效應存在較大差異，其中教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效果較好，醫療衛生和社會保障均等化效果不佳，說明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在規模和資金分配結構上有待進一步優化，以提升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效應。

四、結論與建議

財政分權體制下，上下級政府間財權事權不對稱，導致了政府間財力的縱向不均衡，而地區間經濟發展水平、資源稟賦差異等原因導致地區間財政能力差距，即橫向財力不均衡。無論是縱向還是橫向財力不均衡都會導致地區間基本公共服務供給的差異，進而可能導致基本公共服務非均等化。因此，在財政分權體制下，需要通過財政轉移支付制度來實現財力均等化和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對于中國這樣一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區域之間經濟發展差距和資源稟賦差距較大，更需要通過財政轉移支付制度來保障財力均等化進而促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民族地區經濟發展相對落后，自然條件惡劣，財政自給能力較弱，是國家財政轉移支付的重點區域。本文首先以1995-2020年民族八省區的省級數據為樣本進行財力均等化效果測算，分析民族地區轉移支付的縱向財力均等化和橫向財力均等化效應。隨后利用2015-2020年民族地區轉移支付數據，構建面板模型實證檢驗轉移支付對公共服務的影響。

根據上文分析，本文得出如下結論：第一，轉移支付在民族地區具有縱向財力均等化作用。民族地區縱向財力不平衡問題突出，轉移支付發揮了平衡民族地區財力的作用，但是其平衡效果不如預期。第二，轉移支付在民族地區具有橫向財力均等化作用。接受轉移支付前，民族地區的人均財力的變異系數最高值達到0.88，最低值為0.63，1995至2020年轉移支付前民族八省區的財力差異的變異系數都在0.6以上，表明民族八省區經濟發展水平有較大差距。接受轉移支付后，民族地區人均財力的變異系數相較于轉移支付前都縮小了，2010年以來均低于0.5，說明轉移支付在均衡民族地區財力差異方面發揮了一定的作用，但是民族八省區內部仍舊存在一定差距。第三，轉移支付能夠促進民族地區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本文通過實證分析發現轉移支付對民族地區的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具有顯著正向作用。通過對三類公共服務支出的分別檢驗，轉移支付顯著影響民族地區的教育支出，但是醫療衛生支出和社會保障支出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在基本公共服務的均等化效應方面，還存在較大改進空間，需要進行制度優化。

根據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均等化效應實證分析結論，我們認為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政策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進行優化：一是基于財政均等原則和公平導向，在合理劃分事權和支出責任基礎上，進一步加大對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力度，為提高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均等化效應提供充足的財力保障。二是優化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結構，從提升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的財力均等化效應和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效應的角度，調整一般性轉移支付和專項轉移支付比例，逐步取消不具有均等化效應的轉移支付項目和資金。三是加強對民族地區財政轉移支付資金使用的監督管理。強化轉移支付資金流向過程監管，切實保障財政轉移支付資金真正用于指定目標和項目；加強財政轉移支付資金績效評價，完善和動態調整財政轉移支付績效考核指標體系，增強績效考核結果與財政轉移支付資金分配的聯動機制，在提升財政轉移支付均等化效應的同時提高資金使用效率。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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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4-17 責任編輯：王美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