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姆特作品《吻》的圖像學解讀

摘要：19世紀末20世紀初期，科學領域有了新的突破、宗教信仰體系開始解體。在哲學領域，哲學思想從傳統理性精神轉向對人類心理的研究。維也納分離派會長—克里姆特創作了一系列關注人的心理的繪畫作品，如歷史畫、女性肖像畫、情侶主題繪畫等。本文主要運用圖像學的研究方法分析克利姆特的情侶主題繪畫《吻》。在這幅繪畫中，克利姆特用獨特的人物形象，通過獨特的構思與設計表達了他的“永恒的兩性之愛”這一主題。

關鍵詞：克利姆特；圖像學；心理探究

一、初識圖像：被色彩和符號堆疊的人生

維也納分離派作為19世紀末的一個繪畫流派，并未闡釋明確的美學風格，更多的是傳達給民眾一種藝術態度。分離派背離了西方傳統優化的“科學理性”原則，這是一種“俄狄浦斯式的叛逆”。弗洛伊德提出的“俄狄浦斯情結”心理學理論，主要是指家庭中的父親、母親、孩子三者之間存在一種緊密的關聯，三者關系的互動會產生各種平衡和沖突。這些平衡和沖突包括感恩、嫉妒、內疚等具體情感。人類的一切道德、宗教和藝術都來自俄狄浦斯情結①。

這幅作品整體呈現暖黃色的色調，給人一種明亮、溫暖又舒適的感覺，背景的重色快速地融入，更加凸顯出畫面中央兩位主人公的形象。《吻》這幅作品的正中央，描繪了一對正在擁抱接吻的男女，二人被閃亮的金色光圈所包圍。金色的外形輪廓像蠶繭，將這對男女緊緊包裹融合，有一種生命即將蛻變、世界要重新被審視之感。這種生命的融合使人聯想起在原始的混沌時期，世界對于生命的孕育。除了畫面主體部分，畫面的背景也采用了大量的金銀箔作為裝飾。背景是用金粉混合顏料再進行平涂的，顏料與金箔層層交織，使得背景色調統一之余又極具層次感。克利姆特使用顏料受到他父親金銀匠身份的影響。畫面中男女二人的動態具有明顯的特征，左邊的男性俯身親吻，觀者并不能看到男性的神情，只能通過他俯身的動作來體會他深陷其中的感覺。男性的雙手緊緊捧著女性的頭部，使我們感受到男性在愛情中的強勢。女性的臉仰起對著觀眾，眼睛緊閉，一臉陶醉。值得注意的是，女性的姿勢是跪倒著的，對于這樣的動作，我理解的是女性人物對于愛情的忘我與陶醉。在兩性的關系之中，女性容易沉醉于愛情之中從而喪失理智，更容易被男性強大的力量所征服，抑或是體現兩性之愛，男性具有絕對的強硬態度與力量，擁有對女性的絕對掌握。

兩位主體人物的色彩以金色為主，并且這種金色，較之于背景更加鮮亮，能夠更好地突出畫面的中心。我們將畫面放大，能夠看出在主要的金色之外，人物衣服的花紋與其他顏色相互交織組成了諸多裝飾。在男性的服飾設計上出現了黑色、白色、黃色、褐色等顏色。這些顏色采取平涂手法，這樣使得畫面更具有裝飾性。女性身上的顏色則顯得更加鮮明，出現了紅色、綠色、藍色、粉色白色等，這些顏色較之男性身上的裝飾更為細碎，密密麻麻的裝飾更加凸顯女性的柔美之態。通過對細碎顏色的分析，我們能夠看出女性形象的思想較之于男性更加細膩，男性的形象更加強壯、威嚴、雄健，而女性的形象更加柔美、細膩，更加容易屈服于男性。

克利姆特的作品并不局限于現實生活中真實的物象和色彩，在他的作品中，色彩一般為主觀賦予的裝飾性色彩。在畫中主體人物的下方，是由綠色、粉色、黃色、紅色等眾多顏色組成的草地與鮮花，但是這個形象并沒有完全占滿畫面的下部分，草地在女性形象的后邊消失，這就使女性人物像站在懸崖的邊緣。畫面除了占大部分面積的金色，就是兩人腳下的草叢與鮮花所交織的鮮亮色彩。

我們將這幅圖畫放大來看，兩個人物通身繪滿了紋飾。在男性人物的身上，紋飾通常是三角形、方形，這些圖像大都帶有棱角，給人一種剛強雄健的感覺，由此可以隱喻男性的陽剛之美。女性人物通身繪滿了沒有棱角的符號，比如螺旋形狀、圓形曲線等，這樣的紋飾使得女性被賦予了陰柔的美感。這使我們聯想到古代雅典圍柱式建筑三柱式中的愛奧尼亞式柱式，其代表女性的柔美形象。在愛奧尼亞柱式柱頭的頂端，也有渦形卷的裝飾，說明女性柔美的裝飾在西方美術中一直被沿用。

男女兩人的頭發上都有植物紋樣的裝飾，這是克利姆特繪畫中經常出現的紋樣。在男性人物的頭上，這種植物表現為綠色葉子，在女性人物形象上，這種植物表現為顏色鮮艷的花朵。克利姆特在每一個細節之上都把握了男女兩性的不同，極盡所能地表現男性的剛健與女性的柔美。

二、畫面主題：愛超脫世俗的理想化呈現

《吻》這幅作品是克利姆特用象征主義手法表達內在精神的代表作。他想用一系列符號、色彩、圖像表達其主題——“永恒的兩性之愛”。克利姆特認為“愛，是解決世間一切問題的最好方式，也是人類救贖自己的唯一方式”②。

在克利姆特的《吻》中，每個形象出現的目的都是表達其抽象的理念。這被稱為“寓意性繪畫”。他運用繪畫的方式將歷史故事、音樂、文學、哲學等抽象的主題表現出來。《吻》這幅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原型存在爭議。無論畫面中的女性是誰，無可否認的都是，克利姆特試圖用這樣的男女形象來體現他本人心中完美的兩性之愛。

克利姆特的作品中經常出現女性形象和體現男女兩性之間關系的對象。在克利姆特的藝術中，多以女性為題材。他的繪畫藝術中有一些由隱喻的故事和符號組成的代碼，而這些故事和代碼的載體就是他所畫的女性形象。克利姆特以一個男性的視角，剖析他心中女性形象的各方面：既有忠貞純潔的一面，又有邪惡恐怖的一面；既是人類精神理想的象征，又是蒙昧混沌的載體；既是對男性命運的審判者，又是男性自我得以實現的目標①。

他作品中的女性形象能夠被唯美處理從而引出對兩性之愛主題的關注，并且通過性象征意味的抽象元素和裝飾符號進行象征性的表達。在《吻》這幅作品中，女性形象代表了對異性的愛欲表達。

克利姆特在藝術生涯中，并未創作過一幅自畫像。但是他在許多作品中，會通過畫面上的男性形象來表現自我，在繪畫中與自己進行內心對話。我們能感受到他在盡力地將自己的內心活動深深隱藏起來，并且拒絕與觀者有任何交流。在《吻》中，男性的形象以脖頸和背部呈現，我們能夠看到他的頭部有大部分的頭發，也稍微可以看到他的眉眼，卻無法看到他的面部表情。這樣不直接暴露于畫面之上的男性形象，體現了克利姆特由美學層面的寓意對自我男性危機感的剖析。男性形象具有多重寓意，《吻》中體現的男性形象為“兩性關系的主宰者”。這一點我們可以從男性緊緊禁錮住女性臉龐的雙手、女性一臉陶醉并半跪的動作中可以窺出一二。男性在兩性關系中，總是處于支配地位，而女性則要從屬于他，表達了克利姆特在兩性關系中的男權意識。我們仔細觀察畫面中人物的衣飾，也能從中探索出克利姆特的男權意識，比如畫面中男性金色的長袍將男性形象包裹起來，男性的脖頸、雙手裸露在外，這些被遮擋的身體與裸露的肢體組合起來，足以說明《吻》所隱藏的內容，傳達給觀者一種男性力量以及男性在兩性之中的主導地位。

三、心理映射：現代主義時期人們的精神世界

19世紀末期，人們普遍把視覺中心從傳統的理性思想中轉移開來，所以開始關注內心世界的充盈、探尋人類生存的意義。在這個背景下，藝術家們紛紛轉向“非理性”創作。

在克利姆特的諸多作品中，畫中的人物并不是真實存在于現實社會的，而是虛幻的、不真實的死亡、生育與愛情。通過這些繪畫作品，他構建了“非理性”的繪畫原則。克利姆特將自身形象融入繪畫中的男性形象之中，而圖像中的女性形象是藝術家男性心理的載體。

克利姆特《吻》中的情侶凝結了克利姆特對于生、死、愛、性等的主觀理解，并且從這對情侶圖像中，我們可以看出克利姆特對兩性愛欲的觀念蛻變以及關于生命與死亡的觀點。克利姆特對于生命、愛欲的俄狄浦斯式反叛反映在文化層面之上，表現為年輕一代的藝術家對之前的藝術家以及藝術風格的反抗。從他所引導的藝術流派之中我們也能看出他對于傳統藝術理念與藝術思想的離經叛道。

克利姆特的作品除了表現自身的藝術思想之外，他還表現出19世紀末期歐洲思想文化普遍轉向的時代特征，他對于生命終極意義的追尋與探索則體現了奧地利民族心理特質的潛在因素。克利姆特的繪畫呈現了世紀末男性藝術家的精神發展軌跡和心理特質。通過分析克利姆特的繪畫中的人物形象，我們可以看出生命、死亡、愛欲、痛苦等特定的情感與感受在藝術家潛意識中的體現，藝術家一生都在追求這些終極問題的答案。所以畫面中的人物形象獲得了超越時空的永恒特質。

在繪畫方面，19世紀末的時代共有的特質之一就是精神轉向心理的心理特質。除了以克利姆特為代表的維也納分離派之外，整個歐洲都籠罩在對前代美術進行革新的藝術思潮中。這些具有新思想的年輕人標榜創新、追求藝術表現性、勢必要和古典主義劃清界限。

四、小結

在克利姆特的作品中，許多物象都具有寓意。繪畫的畫面是他內心的“投射”，而作為畫面主體的人物形象則是他表現抽象概念的元素。通過對他表現情侶的繪畫作品——《吻》的了解與分析，我們能夠對克利姆特本人的繪畫形式風格和他的繪畫理念有所了解。我們可以從克利姆特所生活的時代背景、他的童年生活、成長經歷等方面入手，剖析時代藝術思想對克利姆特的影響。《吻》這幅作品，通過兩個人物形象，表達了克利姆特心中純粹的愛欲。這種愛欲不存在于人間，只存在于克利姆特的理想世界。

作者簡介

楊晴，女，河南新鄉人，碩士，研究方向為美術史與理論。

參考文獻

[1]常寧生.藝術史的圖像學方法及其運用[J].世界美術，2004（1）：70-76.

[2]孫欣.克利姆特繪畫的心理因素研究[D].北京：中國藝術研究院，2009.

[3]李致瑩.古斯塔夫·克利姆特繪畫背景中符號的研究與運用[D].鎮江：江蘇大學，2020.

[4]吳會云.淺析克利姆特的繪畫與時代特點[J].美與時代，2015（1）：123-125.

[5]孫蕾.背離與建立—克利姆特“分離派”繪畫研究[D].曲阜：曲阜師范大學，2020.

注釋

①孫欣：《克利姆特繪畫的心理因素研究》，中國藝術研究院，2009年。

②吳會云：《淺析克利姆特的繪畫與時代特點》，《美與時代》，2015年第1期第123-12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