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詳注聊齋志異圖詠》是一部實用和審美兼備的藝術佳作。“圖詠”題畫詩與繪畫重構了一個有意味的藝術空間,通過對畫面的審美、想象迸發出審美意蘊。以“圖詠”插圖為對象,著重對審美價值進行探源;并結合時代審美需求,進行有意結合,發掘“圖詠”的審美價值,探討時代精神和中華傳統文化的統一,有益文化的活態傳承。
關鍵詞:《詳注聊齋志異圖詠》;插圖;審美價值;價值探源;當代意義
中圖分類號:J218.5" " 文獻標志碼:A
在文學與繪畫交相輝映的藝術長河中,《詳注聊齋志異圖詠》(以下簡稱《圖詠》)以其書畫交融的《圖詠》插圖,富含深厚的審美內涵,備受諸多學者的關注。
《辭海》:“插圖指插附在書刊中的圖畫,有補充正文或藝術欣賞作用。” [1]1據《中國插圖史》描述,我國最早的插畫出自秦朝人形占卜的《日書·人字》,到唐代出現“以圖釋文”的插圖。[1]77直到影印技術傳入中國,“圖詠”便于光緒十二年誕生。正值中華民族內憂外患的歷史背景下,愛國商人徐潤為弘揚中華傳統文化,依托影印技術出版多部文藝典籍,尤其對《圖詠》編纂別具匠心。這源于他對《聊齋》之喜愛,亦是對“圖詠”審美認知的精神寫照。
整部插圖技法繼承明朝書畫相融的文人畫意趣。正如徐潤所言,圖畫薈萃近時名手,每篇繪圖極具形象,一篇一圖,共計444幅;每圖詩賦一首,點明故事主旨,以增閱讀之趣。[2]2在全面審視該作品時,可以觀察到其技藝的成熟與構圖的協調性、書法的精湛與篆刻的多樣性,共同展現了其獨特的審美特征。由此可見,《圖詠》在特定歷史階段賦予了藝術作品以獨特的審美價值。因此,本文以《圖詠》插圖作為研究對象,從美學的視角深入探討《圖詠》插圖的審美價值及其根源,并進一步探索其在當代的意義。
一、《圖詠》插圖的審美價值
插圖具有實用和審美的雙重價值。魯迅認為,書籍插圖具有增加讀者興趣,及補助文字的效用。[1]356《圖詠》插圖以書畫相融的審美形式傳達對美的享受和體驗,因而產生特殊的審美價值。這種價值主要體現在感性形式和內在意蘊兩個層面。
(一)感性價值:喚起人的審美感知
直觀《圖詠》畫面能喚起人的審美感知,每篇插圖都以感性的形式讓人賞心悅目。從視覺審美分析,主要表現在主題張力和線條律動美。
1.主題重疊的視覺張力綻放美的力量。魯道夫·阿恩海姆曾經闡釋,視覺張力是視覺所感知的一種導向性力量,它潛藏于大小、形態、位置、色彩等諸多元素的感知之中,引領著人們的心理動向。[3]56因此,畫面層疊所孕育的張力,激發了人們內心的美感。譬如,《畫壁》以隸書為標題,附著篆刻“畫壁”二字,三者相輔相成,深化了文章的主旨。于是,《圖詠》融合了“詩書畫印”的多元藝術形態,重塑了視覺沖擊的張力,為人們帶來了美的盛宴。
2.書畫線條的虛與實變換,營造出律動的美感。中國書畫的線條猶如筋骨,造型則是其支架,品味中國書畫的線條,便能感受到文人的意蘊。那虛實相間的畫面,營造出充滿節奏的審美情趣,線條與造型的虛實共生,共同塑造出一幅充滿活力的畫面。
一方面,線條質感的虛實產生律動美。書畫崇尚中鋒用筆,中鋒見質,側鋒取媚,中鋒為實,側鋒則虛。例如《毛狐》題畫詩中同現楷、行、草三種字體,使多元形式的書寫產生跌宕起伏的韻律美。再如《齊天大圣》以中實楷書題寫畫前,給人以沉穩厚重之美。《仇大娘》多以虛實的行草題寫于畫后,以此突出畫面的美感。所以,書畫線質的輕重緩急讓書畫產生動靜虛實的律動美感。
另一方面,人物造型的虛與實之間,空間布局展現出韻律之美。《圖詠》插圖精心構筑了遠近交錯、大小遞減的視覺空間,運用虛實對比的手法,拓寬了畫面的深度,營造出一種似真似幻的藝術境界。例如,《小獵犬》中,近景人物刻畫細致入微,而遠景人物則用簡潔的線條勾勒,形成鮮明的虛實對照,使得空間充滿生機勃勃的動感之美。同樣,《白蓮教》與《小獵犬》的繪畫技巧同出一轍,以濃重的線條描繪惡鬼的形象,而對人物則施以輕柔的筆觸,虛實之間的節奏對比激發出無限的審美想象。因此,《圖詠》的主題魅力與空間律動在藝術空間中交相輝映,營造出強烈的視覺審美效果,這種美感能夠持續喚醒人們的審美感知,帶來心靈上的愉悅享受。
(二)內在意蘊:培養人的審美情感
插畫內在意蘊是審美意義的表達,也是藝術作品內在精神之傳達。從《圖詠》插圖來看,“繪畫題跋承擔著抒情寫意的功能,并與畫面形成意蘊豐厚的藝術空間”。[4]313通過品味畫面空間的美感,讓人的審美情感得到提升。“從審美的角度來看,時間與空間都是感知和創造美的基本要素”。[5]216所以,書畫重構塑造藝術空間,傳遞審美意蘊,融合插圖造型與題畫詩維度,實現深刻審美體驗。
透過闡釋圖像造型空間所蘊含的審美韻味,能夠有效表達內心深處的審美情感。正如“顧愷之的‘置陳布勢’,謝赫‘六法論’的‘經營位置’” [6]172,這種古典美學深刻追求空間藝術的審美情趣。因而,《圖詠》插畫采用的“S”形空間布局,不僅提升了畫面的藝術格調,更賦予其空間以深邃的“韻味”。例如《嬰寧》的“S”形構圖,巧妙地將竹石與人物貫穿于畫面之中,營造出一種上下呼應的視覺效果,右側的留白則留給觀眾無限遐想的空間。諸如《申氏》中的“S”形竹墻,將申氏與“龜生”以呼應的形態呈現,墻下的申生與墻上的“龜生”形成了一種生動的流動感。因此,畫面的留白與寫實的造物形成了空間上的虛實對比,引發觀者內心的善惡思考,留下耐人尋味的審美體驗。
此外,詩歌內蘊的審美意蘊不僅映射了人生哲理,也展現了深厚的審美價值。在《圖詠》題畫詩的審美意境中,我們可通過細品詩歌的意象及其深層含義,得以領略其獨特韻味。
1.從詩歌意象空間來看,《圖詠》題畫詩的情景交融產生美的體驗。“語言文字是對繪畫的闡釋,還是繪畫的真正意義指向,而‘意象’中‘意’是直接文字呈現”。 [7]88文字和圖畫產生“有意味的形式”,傳遞人情感。所以,詩意和書畫留白產生朦朧的意象美,借由題畫詩中的意象之美,畫面得以延伸,轉化為一個立體的藝術空間。在這里,觀者與畫作、歲月流轉與空間轉換、故事形象與詩意的抽象相互交織。觀者基于這樣的藝術空間,對聊齋中的繪畫故事進行再創作,體現了情景交融的境界。例如,《霍女》一畫僅展現了母子晨妝的靜謐時刻,而題畫詩卻將霍女追隨三位男子的一段故事在空間上進行了延展。詩中寫道:“自歸南海音信絕,束腕金釧未知處。”詩句點題,內涵豐富,畫面迷離,引人深思。畫作與詩篇共鳴,情感景致交織,感悟倫理微妙。
2.從詩歌的意蘊空間來看,《圖詠》題詩的意蘊是人對客體審美的有意傳達。陳望衡指出,中國美學的審美理念在于“天人合一”,強調主體與客體和諧統一的哲學境界。[8]5所以,“意象”是題畫詩情景交融的表現,“意境”是題畫詩審美體驗后的人生哲理,兩者通過人的鑒賞共生出意蘊空間。這集中表現在“‘有我的象征’、‘無我的觀照’和‘心與境的詩意交融’三種態度上,即倫理、道德、藝術和哲學三個價值取向。” [7]99其中“審美價值包括‘道德關系’,給人以高尚的影響,因為任何一種審美價值所喚起的無私性,表現出個人和社會的交融,因而在最高程度上具有意義。” [9]99譬如《霍女》“來去無端三易主,慳囊傾盡費仙才”是描述霍女倫理的批判,而《申氏》“寧死不甘為盜拓,宵行應對鬼神憐”是對書生道德情操的贊揚。正如彭峰所說,這種把詩歌藝術看做道德思想工具的方式,傳達情感價值,明辨善惡是非,猶如儒家“詩言志”的說教倫理。[10]142因此,以上兩首詩歌的“意象”和“意境”重構一個有審美意義的空間,將鮮明的藝術形象給人道德倫理的觀照,并延伸到人生價值的哲學思考。
因此,《圖詠》題畫詩與繪畫共同構筑了一個充滿深意的審美領域,為人們帶來了美的愉悅與心靈感悟,與插圖所蘊含的感性認知與審美內涵,共同激發出多維的審美價值,進而啟迪人們對生命意義的思考。
二、《圖詠》插畫的審美價值探源
“任何審美價值都是對應人的審美需要而生成。生理層次的審美需要由對象的感性形式直接產生;心理層次的審美需要由對象的形象產生;精神意識層次的審美需要由對象的內在蘊涵產生。” [11]54《圖詠》題畫詩的審美價值亦遵循這一規律,其生成的根本在于滿足人的精神需求。
(一)《圖詠》插圖的感性與理性傳達
《圖詠》插圖的生理、心理層次的審美價值,分別由書畫的感性形象產生。換言之,《圖詠》插圖的書法和繪畫為讀者提供視覺審美和愉悅的心理感受。這主要表現在畫面形象和抽象書法兩個方面。
從形象的畫面分析,《圖詠》插圖以虛實的書法線條勾勒出氣韻生動的經典畫面。所謂“氣韻之氣,既是作者與表現對象精神狀態的呈現,更是生命力的標志,而氣韻之韻,則是體現對象的精神狀態,是思想文化的標志”。[6]241因此,那些充滿活力的插圖賦予了讀者以直觀而感性的審美體驗。例如,《圖詠》中的人物形象均以細膩流暢的線條精心勾勒,而頭部則以粗實線條突出輪廓,線條的虛實交織彰顯了“吳帶當風”的藝術韻味。如《蓮香》一圖,運用細長的線條細致描繪了三位女性或坐或臥或站或彎腰的各異姿勢,形象栩栩如生,仿佛故事場景就在眼前重現;同時,具體的亭臺樓閣、花草樹木也呈現出直觀的審美情趣;從屋外的樓閣到屋內的桌椅紋理,每一處細節都是渲染故事美感的關鍵元素。《申氏》一圖中,飛檐斗拱的寫實描繪與朦朧城墻的虛幻對比,進一步凸顯了員外宅邸的奢華氣象,令人不禁贊嘆時空轉換的奇妙美感。
從抽象的書法分析,題畫詩的書寫是理性的傳達。正如李澤厚所講,中國書法以曲直運動和空間構造的線條美感,表現出姿態、情感和力量。[12]41因此,《圖詠》題畫詩的標題和內容由感性享受升華到理性思辨。
1.理性設計的標題書法具有審美意趣。標題是插圖的點睛之筆,起到統帥之意。為增強閱讀之趣,故將標題文字和位置作理性構思,因此標題與繪畫空間設計追求趣味融合。全篇標題皆以“雍容開闊,古肆虛和”的隸體書寫。張小莊認為,從書法史的角度看,選用隸體具有古意美和可識性。[13]89誠然,隸書體略扁,比楷書活潑,較行草書體便于解讀。同時,選用隸體是當時審美潮流之需,也是人們對文字美學的認知。在清朝“尊碑抑帖”的審美思潮影響下,篆隸得到傳承,出現碑帖相融的“古隸”書風。正如趙之謙書風,“將北碑用筆之法融入篆、隸書體中,故其篆、隸二體亦呈現出儀態多變、飄逸飛揚的新奇特征”。[14]217所以,《圖詠》標題將篆籀線質鑄入隸體造型洋溢古意之趣。例如《小翠》篇中,“翠”字變上下為左右結構,取隸書的橫勢,避免字體過于修長,與“小”字相協調;《郭生》中“郭”字左邊取篆書筆意,“亯”同“享”,右邊取“邑”旁,《柳秀才》《柳氏子》中的“柳”字右邊的“戼” 作篆意。以上這些字都是通過重構字形作橫向舒展,寓篆于隸充滿“古隸”韻味;字形縮扁拓寬縱向空間,給人一種空靈美。
2.風格多變的題跋內涵意境美。虞曉勇認為,書法作品中蘊涵形而上的豐富意蘊和個性美感。[15]37《圖詠》題跋的多元形式抒發了作者特殊的人文情懷,形式多元的題寫從審美意趣和審美體驗傳達意境美。
首先,題跋書體傳達一種漢字書寫的意趣。全篇題跋主要以楷書、魏碑、行草等四種字體書寫,多元書體的題跋詮釋中華漢字的形式美,細心品味令人精神舒暢。據統計,《圖詠》題跋有楷書269幅、行書147幅。獨具特色的題跋書寫當屬連帶之意,那種抑揚頓挫的節奏讓章法充滿流暢的韻味。譬如《黑獸》篇的“解除”、《黎世》篇的“世間”等,連帶書寫將章法呈現靈動態勢,盡顯傳達漢字的流動美。
其次,“碑帖相融”的題跋書風傳遞審美體驗。據統計,《圖詠》有79題畫首詩,內涵“碑帖相融”之風,即題跋出現多體并融的面貌。比如多筆畫字:《勞山道士》“癡”、《青蛙神》“薄”;獨體字:《珠兒》“夜”、《趙城虎》“虎”;左右結構:《長清僧》“殊”、《青鳳》“艷”;上下結構:《妖術》“定”、《陳云棲》“香”;局部草法:《白秋練》“楚”、《丐僧》“界”等。
以上楷草兼備的筆法與清代何紹基行書有異曲同工之妙,“筆勢雄強勁逸,亦有篆籀氣,展現書者的氣度和功力”。[16]160從審美體驗來看,一是將繁雜筆畫的字體轉化為草體,精簡流程,便于流暢書寫;二是化繁為簡的書寫,避免與畫面沖突。所以,字體多變產生題跋書風的變化美,從書體連帶到多元書寫都為插圖增添無限的審美意趣。
(二)《圖詠》插圖審美意蘊的產生
《圖詠》插圖的精神層次的審美價值蘊藏在印章和詩歌的藝術空間,換言之,《圖詠》審美的意義通過篆刻和詩歌的藝術形式來傳達。
1.形式多樣的印章內涵審美意蘊。中國篆刻是一門蘊含書法學、文字學、美學等多學科的綜合藝術,如金開誠所講,篆刻的形式美來自文字線條組合成一個激活審美情思的視覺形象。[17]767品讀《圖詠》形式多變的印章,能夠感受篆刻的多元審美價值。這種美感可以從《圖詠》的印章形式得到佐證。例如:《巧娘》印作葫蘆狀,《蛙曲》印作圓狀,《夜叉國》印作長方印,《陸押官》印取封泥印,《粉蝶》印取瓦當,《采薇翁》印取秦詔版,《楊武侯》印取漢碑額。所以“篆刻造型將鼎、彝壺、爵等形狀融入到篆刻創作追求神韻、強調品格,達到形式與文化精神的統一的印學思想”。[18]41
2.《圖詠》印章空間的設計充滿審美意蘊。正如王冬齡所說,印章依靠刀法和字法的重構實現印面剛柔、動靜等不同的美感。[19]83首先,章法曲直內涵變化美。例如《山神》《狂生》《蛙曲》這三方印,皆依附圓形筆畫排布,曲線頗多,其中“神”的右邊和“狂”的左部作弧線狀,“曲”字下部作弧線狀;“生”“山”“蛙”三字的底部取直線構建,呈現動靜曲直的變化美感;其次,章法疏密傳達空間美。“疏處可走馬,密處不使透風,計白當黑,奇趣乃生。” [19]84例如《大蝎》《龍·二》《夢別》中“大”“二”“別”等字將篆書空間作外拓狀,筆畫向四周貼近;而“蝎”“夢”“龍”等字壓縮筆畫空間,重心下移,形成大疏大密的藝術留白,盡顯章法的空間韻味;再次,章法倚側充滿趣味美。例如《瞳人語》《老饕》《金生色》中的“人”“老”“色”三個字皆用“斜”勢的長線條來打破印面平衡,達到活躍印面的氣氛,字形重構方顯外拓之美。例如《龍飛相公》中“相公”這方印,將“木”穿插于印中間,促成“公”和“目”字形重構,因而讓整個印章布局有外拓之美。又如《戲術第二》中對內容進行增減,略“第”字,將“二”字穿插“術”字底部,重構漢字的空間,與“戲”字達到平衡美感。所以,多元審美形式的《圖詠》篆刻是對傳統審美的解讀,也是藝術家追求審美意義的精神寄托。
3.《圖詠》的審美意蘊相融于題畫詩的藝術空間。“中國古代詩詞的審美創造是由詩人所描繪的現實和想象、虛擬空間等不同空間的重疊。” [5]223正因《圖詠》將現實畫面和詩歌語言相融于藝術空間,那精煉的詩句便勾勒出生動的畫面,讓人深感人物情感之跌宕。因之,題畫詩與繪畫空間相互補充和重疊,讓畫面充滿美的意蘊。
題畫詩的審美傳達能引領讀者深入品評畫面韻味,感悟崇高的人生價值。譬如《圖詠》中《畫皮》僅描繪書生見到厲鬼原型的驚恐瞬間,未能詮釋文章的精神價值。但“驀看羅剎變西施,只要蛾眉樣入時。如此妍皮如此骨,個中色相試參之”這四句詩的詮釋,不僅充實畫面主旨,還闡發倫理善惡的思考。再如《林氏》中匡源所撰對聯“郭令公富貴壽考,李鄴候忠孝神仙”,將李泌和郭子儀的“忠君愛國”與詩中林氏的“忠君”相對應,從而表達了對女性貞節典范的頌揚。正如巫鴻所述,空間美術中的哲學倫理在空間結構層面與圖像產生相互的影響。[20]40題畫詩與圖像相輔相成,共同拓寬了藝術的疆域,將插圖深邃的寓意巧妙地傳遞出來。因此,題畫詩與畫面相互映襯,構建了別具一格的美學體驗,引導人們從審美的愉悅深入人生的價值意蘊。
借由《圖詠》這一插圖感性審美的外在形式,漸次引發理性審美的內在思辨,令人的感官沉浸在愉悅的審美體驗之中;從多樣化的書畫形態到藝術空間的有機融合,豐富了人的精神世界,促使我們從心靈的充實進而反思人生的價值。
三、《圖詠》插圖審美價值發掘的當代意義
中國傳統文化蘊含著深邃的美學底蘊,它構成了當代文化創新的靈魂所在,同時也是中華民族文化自信的根本源泉。觀察當代文化的發展軌跡,我們可以看到,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正與時代精神和民族審美需求相契合。因此,深入挖掘《圖詠》的審美價值,在當下顯得尤為關鍵。
(一)發掘傳統審美價值,增強文化底蘊
《圖詠》審美價值的發掘對于繼承傳統技藝、豐富文化底蘊具有不可估量的意義。《圖詠》插圖沿襲了傳統文人畫的風格,強調“詩書畫印”的和諧統一。然而,在當代某些學院派的書畫創作中,受到西方“形式主義”的影響,創作過程逐漸忽視了傳統審美的精髓,導致許多現代書畫家在綜合素質上顯現出明顯的短板。以中國文聯、中國書協主辦的第十三屆全國書法篆刻展覽及第八屆中國書法蘭亭獎等重要賽事為例,這些活動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部分質疑。質疑的核心在于部分獲獎作品在質量上存在差異,其根本問題在于書寫內涵的相對缺失;在技巧展示之外,缺乏能夠表達個人情感的原創性作品。蔣全順指出,在展覽機制的背景下,書法創作趨向于過度追求視覺效果,從而忽視甚至喪失了藝術個性。這種趨勢導致了藝術創作中文化內涵的缺失,引發了人們的困惑。[21]因此,現代書畫創作陷入了重視技法而忽視修養的困境。相比之下,《圖詠》插圖的審美內涵更能體現古人深厚的藝術造詣和文學素養。這種“守正出新”的人文精神,正是現代書畫創作迫切需要的文化價值。
因此,現代書畫藝術的審美創作可借鑒《圖詠》所蘊含的美學價值,深入探究技藝與主題之間的內在聯系。在技藝層面,我們應深入學習古人的文化修養;在創作內容與形式上,則可借鑒《圖詠》中書畫結合的審美意趣,以此表達當代的時代精神。
(二)樹地域文化品牌,增強文化競爭力
《圖詠》審美價值的發掘對增強地域文化建設有重要意義。《聊齋志異》作為蒲松齡的名作,對打造地域文化品牌意義深遠。從地域文化發展來看,發掘《圖詠》的審美價值有益于地方高校美育建設,鑄造地方特色文化的品牌,實現文化的活態傳承。
1.《圖詠》審美價值的發掘有益于提升地方高校美育建設。2014年3月,教育部《完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育指導綱要》指出:“在新形勢、新要求下,包括地方文化在內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育課程體系有待完善。”2017年1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指出:“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全方位融入思想道德教育、文化知識教育、藝術體育教育、社會實踐教育各環節,貫穿于啟蒙教育、基礎教育、職業教育、高等教育、繼續教育各領域。”因此,將《圖詠》審美價值融入到地方美育中有益于學生核心素養的提升。以淄博師范高等專科學校王曉麗教授為例,其對《圖詠》這一傳統藝術形式進行了深入的學術探究,研究內容涵蓋了該藝術形式的獨特技法、程式化的語言表達以及審美特征等藝術價值層面。在繪畫創作中,她將研究成果有效地融入國畫教學與藝術創作實踐中,巧妙地結合了傳統美學元素,顯著提升了學生的審美素養。這種教學方法不僅點燃了學生對《聊齋志異》研究的興趣,也加深了他們對傳統美學的理解與體驗 [22]。隨著繪畫藝術影響力的擴散及普及,吸引了眾多外地師生前來學術交流,對推廣地方文化品牌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2.《圖詠》審美價值的發掘有利于打造地域文化品牌。聊齋文學誕生于齊文化生態圈中,圖詠故事和繪畫演繹著諸多傳統的民俗文化,如婚喪嫁娶、祭拜山神場景等淄博民俗文化內涵的傳承。近年來淄博文旅為打造地域文化品牌,推行文化創意產業,就是從產業層面對文化高度融合,擴充了文化產業內容。鑒于此,將《圖詠》之審美意蘊與文化創意產業相融合,注入聊齋藝術之獨特韻味,以提高文化創意產品的附加值。淄博師范高等專科學校的王繼紅教授所研發的聊齋剪紙文化創意系列,涵蓋了《江南圖》《葛巾》《巧娘》等作品。她將《圖詠》中的人物形象與現代文化創意產業進行深度融合,通過校企合作項目的推動,實現了“聊齋”元素的剪紙藝術與時代精神的融合以及在文創中的應用 [23]。這些作品不僅貼合現代審美趨勢,還拓展了新經濟領域,成功地將聊齋剪紙文創發展為一個具有獨特魅力的品牌。
由此可見,深入挖掘《圖詠》的審美價值,不僅有助于提升地方高校美育水平,也為文化的持續傳承貢獻智慧;同時,與文化創意產業的結合,能夠增強企業經濟效益,拓展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空間,助力地域文化旅游的持續發展。
(三)弘揚中華傳統文化,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
發掘《圖詠》審美價值,有助于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助力中國夢。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離不開中國文化軟實力的提升。當今國際綜合實力競爭日趨激烈,文化軟實力受到各國家的高度重視。2023年9月,《聊齋志異》國際傳播學術會議在山東淄博舉辦,正如蘇守波所說,“講好聊齋故事、傳播中國好聲音,為深化文明交流互鑒,為提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國際傳播力和影響力,推動中華文化更好走向世界” [24]。通過聊齋學研討會讓聊齋文學與國際接軌,讓東西方美學產生碰撞,讓世界了解中國傳統審美,認知《圖詠》插圖的審美和影響,提升我國文化軟實力。
因此,從文化傳播的視角審視,《圖詠》所蘊含的審美內涵與時代精神及民族精神的結合,對于構建民族文化標識、提升民族自尊與自信、增強文化軟實力,以及推動傳統文化復興具有積極的研究價值。
結語
綜上所述,《圖詠》作為一部集實用性與審美價值于一體的文藝作品,其插圖所蘊含的感性魅力能夠喚起讀者對傳統審美的感知;同時,插圖的深邃內涵亦能提升人們的審美情感。從感性的審美意象到理性的審美境界,該作品不僅激發了對人生價值的深刻思考,也觸及了國家文化傳承的深層議題。通過對當代文化傳承現狀深入剖析,我們堅信挖掘《圖詠》的審美價值對于推動地方高校美育建設、塑造地域文化品牌以及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具有不可忽視的重要性;同時,它也彰現了民族精神與時代精神的和諧統一。一方面,《圖詠》的審美認知有助于傳承傳統技藝,豐富文化底蘊,彰顯濃郁的民族特色;另一方面,探索《圖詠》的審美內涵與現代審美需求的契合,展現了時代精神的獨特風貌。因此,將《圖詠》的審美價值融入文化傳承的脈絡中,對于實現文化的動態傳承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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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ploring the Aesthetic Value and Contemporary Significance
of the Illustrations in Detailed Notes on Liaozhai Zhiyi Tuyong
Kong Dexiang1" Peng Wenping2
(1.Fine Arts Department,ZiBo Normal College,Zibo 255130,China;
2.Shandong Zibo No.18 Middle School,Zibo 255000,China)
Abstract: Detailed Notes on Liaozhai Zhiyi Tuyong is a practical and aesthetic work of art and literature. The poems and paintings of “Tu Yong” reconstruct a meaningful artistic space,and the aesthetic connotation of the pictures is bursting out through the aesthetics and imagination of the pictures. Therefore,this paper takes the illustrations of “Tu Yong” as the object,focuses on the exploration of the aesthetic value,and combines them with the aesthetic demand of the times,and believes that the discovery of the aesthetic value of “Tu Yong” is the unity of the spirit of the times and the spirit of the nation,which is beneficial to the living culture. It is beneficial to the living inheritance of culture.
Key words: Detailed Notes of Liaozhai Zhiyi Tuyong;illustration;aesthetic value;value exploration;contemporary significance
(責任編輯:李漢舉)
文章編號:1002?3712(2024)04?0149?12
收稿日期:2023-08-07
基金項目:山東省藝術科學重點課題“戰國齊系陶器紋飾的整理與應用研究:以臨淄出土的陶器資源為例”(編號:L2023Z04190019)
作者簡介:孔德祥(1987- ),男,山東淄博人。淄博師范高等專科學校美術系講師,博士,主要從事藝術學研究;彭文萍(1988- ),女,山東淄博人。淄博市第十八中學助教,主要從事漢語言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