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亞聚首：隱藏的看點

新生代領導人將全面執掌東盟大旗；中國加入《東南亞友好條約》并非加入東盟；中國和東盟的關系１０年實現三級跳。

１０月上旬在印尼巴厘島舉行的東盟與中日韓（１０＋３）峰會亮點熠熠，其中最大的亮點是東盟為自身一體化建設勾畫了三個共同體的藍圖、中國—東盟關系里程碑式的前進，以及印度成功做客東亞領導人會議。以上看點在各種學者評論和媒體報道中都有展現。筆者在此只是拾遺補漏，試圖擦亮幾個似乎被隱藏、但又極其重要的看點。

一代新人

在東盟領導人峰會上，東道主印尼總統梅加瓦蒂眼含熱淚，飽含深情地代表東盟１０國領導人向即將于１０月底退休的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蒂爾告別。這對東盟來說是個意義重大的分水嶺，標志著東盟最后一個老一代領導人走下一線政治舞臺，東盟將由新生代領導人全面執掌大旗。

老一代領導人完成了把東南亞１０國團在一起的任務，現在的問題是，新一代領導人能否把東盟團得更好，能否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僅就成就而言，馬哈蒂爾那一輩的東盟有三個特點：第一，與時俱進，崇尚共贏。東盟不斷突破自身束縛，從冷戰時代的反共集團到當今推動東亞合作的核心力量，東盟已是今非昔比。第二，化弱為強，化遠為近。小小東盟能利用自身整體優勢，促成亞太經合組織、東盟地區論壇、亞歐會議、１０＋３合作的成立和發展，值得稱道。第三，搞大國平衡，與強者共舞。東盟把美、日、中、印等亞太幾大力量紛紛拉到本地區，互相牽制，互相平衡，“四兩撥千斤”的境界著實讓人佩服。

“創業容易守業難”，新一代領導人能繼續突破嗎？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是新一代領導人的合作模式是什么？金融危機前，東盟騰飛的經驗之一是有印尼這個老大哥做領頭羊，但至少在未來幾年，該模式難起作用。細數新一代領導人，領軍人物難覓。梅加瓦蒂雖在此次峰會上交了一份相當漂亮的成績單，但其精力將更多地放在大選和國內問題上。馬來西亞即將上任的新總理巴達威踏實嚴謹，但需要時間證明其是否能脫穎而出。泰國總理他信理念先進，長于行動，在大國中左右逢源，但東邊的印支三兄弟（越、老、柬），西邊的緬甸，南邊的馬來西亞、菲律賓和印尼都未必服他。聰明火爆的阿羅約身陷大選，和美國走得太近，難以服眾。吳作棟沉穩老練，事事走在前頭，但在兩三年內可能退休，而且國家太小。所以，未來幾年，領頭羊模式在新生代領導人中將不起作用。新生代領導人的精誠合作才是東盟再度繁榮的條件之一。另外，除了能把既有的合作計劃付諸實施外，誰能提出更有創意、更切合時機、更能被接受的新合作理念、方式，誰才能在東盟的發展功勞簿上得高分。

一點澄清

在東盟與中國領導人峰會上，中國宣布加入《東南亞友好合作條約》。對于加入該條約的意義和影響，曹云華先生在《世界知識》第２０期中有非常精彩的論述，在此不贅言。筆者在瀏覽國內眾多國際論壇時發現，對中國加入該條約的理解還有一些誤區。比較明顯的一個錯誤觀點是說，“加入條約意味著中國不結盟政策的突破”。理由是中國加入該條約就成為東盟成員了，就是與東盟結盟了。筆者在接受一些記者采訪時，在提問單上發現赫然有“中國加入東盟后對地區形勢和國際格局的影響”等問題云云。這當然是不正確的。

首先，簽署該條約并不意味著中國自動成為東盟成員。該條約只是東盟的支柱性條約之一。我們可以把該條約視為東盟這個由１０國組成的大家庭的“家訓”，它是指導東盟國家處理內外關系的準則，目的是為了保持本地區的和平和穩定。這個條約是開放式的，得到聯合國認可的，它歡迎區域外國家，尤其是大國加入，從而形成在安全上的條約保障。中國和東盟都明確規定，該條約是“非結盟、非軍事和非排他的”。印度也在中國加入該條約后簽約，日本和俄羅斯也有意簽約。其次，東盟是個排他性的地區性組織。東盟的全稱是“東南亞國家聯盟組織”。巴布亞新幾內亞也簽署了該條約，但因在地理概念上不屬于東南亞，因此只是東盟的觀察員國。中國不是東南亞國家，也就不存在加入東盟的可能。另外，東盟在一定時期內也不存在效仿歐盟不斷擴大的可能。目前，東盟既無擴大的跡象，也無擴大的日程。

一個比喻

據新加坡《聯合早報》稱，新加坡總理吳作棟在中國—東盟峰會上有一個生動有趣的比喻，他說，中國是只溫馴的大象，東盟是頭可愛的小鹿。雙方都是食草動物，因此能和睦相處。不過大象畢竟太大，如果發脾氣也會威力無比，有損花草樹木。如果讀者對各式各樣、而且不斷升級換代的所謂“中國威脅論”有所了解的話，就能深切感覺到，這無疑是個善意的比喻。

近幾年來，一些西方和東南亞的官員、學者和記者看不清中國的崛起對東南亞到底是弊大于利還是利大于弊。因此，也產生了中國到底是恐龍還是大象的爭論。恐龍和大象皆龐然大物，但兇猛的恐龍具有強力的破壞性，而大象雖大，卻對小動物不構成威脅。吳作棟總理的比喻顯然是以此為解說背景的，其意自明。

歷史上，中國與東南亞的關系大致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在西方殖民者進入東南亞地區以前，其特征是不帶征服性質的“朝貢”關系，中國從來沒有像后來的殖民者那樣在政治和經濟上控制周邊的國家。第二個階段是冷戰時期，總的特征是彼此關系嚴重受美、蘇兩個超級大國互動的制約。第三個階段是冷戰結束之后，明顯的特征是彼此力求合作，以合作謀發展，并不斷摸索解決敏感問題的方式和途徑。因此，大象比喻的產生也有堅實的基礎。從１９９４年到２００３年，中國和東盟關系的性質不斷提升，從磋商伙伴到全面對話伙伴，再到建立睦鄰互信伙伴關系，再到此次峰會確定的戰略伙伴關系，不到１０年實現了三級跳。從合作領域看，中國—東盟自貿區、中國加入《東南亞友好合作條約》，中國—東盟戰略伙伴關系的全面合作，奠定了中國和東盟關系深入發展的幾大支柱。

站在２１世紀初，我們回望歷史，立足現實，展望未來，無論如何也得不出中國是恐龍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