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刺相聲中的多模態語用分析

蘇冬梅 李瑛

摘要：相聲是一門語用的藝術，諷刺相聲更是多模態語用藝術的呈現。本文從合作原則，禮貌原則和關聯理論的角度對相聲語言進行語用分析，從語氣、表情、肢體動作方面對“氣”和“笑”兩種情緒狀態進行了非語言的語用分析。

關鍵詞：諷刺相聲;合作原則;禮貌原則;關聯理論;多模態語用;

1.引言

相聲以它喜聞樂見的藝術表演形式深受大眾喜愛。《小眼看世界》是一部諷刺他人他事的對口相聲。對于他人他事的諷刺，僅靠語言的形式遠遠不夠，還需要通過捕捉人物的語氣、面部表情、動作體態等進行變相變形來突出某一特征，以此達到諷刺的效果。這就涉及語言和非語言的多模態在相聲語用中的把握和應用。

近年來，學者們對相聲的語用研究主要集中于語言本身，而涉及語言和非語言的多模態的語用研究占少數。國內的李盛微從言語行為方面對單口相聲中的語言以及非語言符號的運用進行了分析[7]。國外的Agnes、Dossena、Andreas和Miriam將語用分析應用到了多模態互動、多模態語篇，多模態情感之中[1] [2] [3]。陳新仁和錢永紅認為語用分析限于語言形式是不夠的，研究語用學不應將與語言形式相關的非語言特征排除在外[5] [6]。本文對諷刺相聲《小眼看世界》進行語言和非語言語用分析，對相聲的創作具有啟發意義且有助于觀眾對諷刺相聲的欣賞與理解。

2.《小眼看世界》語言的語用分析

2.1合作原則在相聲語言中的應用

1）數量準則的違反。說話人話語中給予的信息量少于或超出交際需要的信息量。

例①：岳：這個人！（手指點了一下孫越）

②：岳：那怎么了，照樣有螃蟹味兒

例①，岳云鵬用手指點了一下孫越說：“這個人！”孫越就是一個人，這一點毋庸置疑。這句話給予的信息量超出了交際需要的信息，使之透露著滑稽可笑的意味。例②話語的信息量也超出了交際所需要的信息量。岳云鵬扒垃圾箱撿了一個蟹腿啃著，說有螃蟹味兒，蟹腿也是螃蟹的一部分，肯定會有螃蟹味兒，語言邏輯上的矛盾使其出盡洋相。

2）質量準則的違反。說話人說了明知不真實的話語。

例③：岳：對了，辦公室，新詞吧

④：岳：氣得我吧唧我躺那兒了。后來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把我給救起來了

⑤：岳：我說你媳婦兒啊，是于謙的前妻

例③，“辦公室”是日常生活中比較常見的辦公場所，早就不是新詞了，因為沒有機會享受辦公室的待遇，所以才覺得它“新”。例④，對施以援手的好心人非但不心存感激，還惡言相向。人物丑態盡顯，諷刺意味十足。例⑤，岳云鵬故意拿孫越的媳婦開玩笑，這種情況多發生在關系親密的朋友之間。

3）關系準則的違反。聽話人回答了不相關的內容。

例⑥：岳：法院怎么走？ 孫：你們又惹事了？

例⑥，岳云鵬問“法院怎么走？”，孫越按照合作原則應該回答去法院的路線的相關內容，但他并沒有，而是借機調侃“你們又惹事了？”。

4）方式準則的違反。說話人的話語容易產生歧義而且表述的內容拖沓冗長。

例⑦：岳：改了，上躥了。孫：什么叫上躥了。岳：就是升職了。孫：上調了。岳：上吊就好了！孫：往上調動了

⑧：孫：調哪啦。岳：前面是墻，后面是墻，左邊是墻，右邊是墻，上面有頂子，底下有地板，那叫什么？孫：那叫房子吧

⑨：岳：冬天，它冒熱氣，有一格一格的，茲…冒熱氣那叫什么。孫：暖氣

⑩：岳：夏天，他墻上有那個茲茲的冒涼風的叫什么。孫：空調

例⑦，話語上出于對趙黑子升職的嫉妒，故意用透露著輕蔑語氣的“上竄了”來表達“升職了”勢必會產生歧義，上竄是一個動作，往上跳的意思，聽話人會誤以為有人在做往上跳的動作，而不會聯想到是升職了的意思。再者，孫越為了話語簡單明了，用“上調了”來表達升職的意思，但聽話人受到自己主觀意愿的影響將“上調”聽成“上吊”，用諧音的方式曲解會話的意思，造成了歧義。例⑧--例⑩，對話的雙方都知道房子、暖氣和空調，表達時卻用了一長串的拖沓冗長的描述，話語間無不透露出對趙黑子升職后舒適的辦公室環境的嫉妒心理。

2.2 禮貌原則在相聲中的具體運用

1）得體準則的違反。說話人故意說有損于聽話人的觀點，使聽話人少受益、多吃虧，在言語上使聽話人處于劣勢，大多數情況屬于關系親密的兩人之間的互相調侃。

例?：岳：就我們小區。孫：你還有小區？岳：你們家住操場啊

?：孫：那叫房子吧，你是不是就住在操場，連房子都不知道

?：孫：冬天你們也住外邊兒

例?—例?，孫越調侃岳云鵬可能住得環境不如小區，甚至可能住在操場上，即使是冬天也住外邊兒，而自己又被戲說連住房都沒有只能住操場。

2）同情準則的違反。此處對“氣人有”的人物形象的諷刺最為顯著。諷刺的對象心胸狹隘，由原來的嫉妒上升到了怨恨，因此，在話語上絲毫不留情面，更別說同情不同情的問題了。

例?：岳：你說你窮，窮沒關系，你活活窮死，對不對

?：岳：上吊就好了

?：岳：一個月給那么幾十塊錢，不夠用的，你說你活活窮死不就完了

?：岳：病了，活活病死不就完了嘛

?：趙黑子、二傻子

例?14---例17，岳云鵬的口頭敘事中涉及的人物早年家境貧困，不但不被予以同情，還被惡語相向。對于患病就醫的人物，不但不被予以關懷，還被惡意中傷。例?，岳云鵬口頭敘事中涉及的人物之一由于工作是給火車司爐續煤而稱其趙黑子，人物之二因為身患腦疾而喚其二傻子。這種惡意給別人起侮辱性的綽號的表達也違反了同情準則。

3）贊譽準則的違反。相聲中諷刺的對象“氣人有”的丑態也在此表露無遺，話語上非但不予以贊賞，還增加對別人的貶損。

例?：岳：換新房子了，不要臉，他愣生一個孩子你說說

例?，諷刺了社會中的看到別人生活條件越來越好，全然沒有祝福之意，而是心生嫉妒，氣急敗壞的那類人。

2.3關聯理論在相聲中的應用

1）明示—推理模式的應用

例①：岳：這個人！（手指點了一下孫越）

⑥：岳：法院怎么走？孫：你們又惹事了？你法院干嘛去？

?：孫：你們操場是公用的吧

：岳：你說我傻嗎？孫：你不傻，你知道二加二等于四呢。岳：你說我懶嗎？孫：你不懶，你知道翻垃圾箱去呢

例①，觀眾和孫越會從岳云鵬說的這句話獲得多個語境假設，并付出有效努力推理出“難道孫越不是人嗎”的語境暗含意義，以此引發笑點。例⑥，觀眾可以從孫越的回答“又”和自己的語境假設，推測出岳云鵬可能之前惹過事兒去了法院。例?，對于這句話的正常反應是毫無疑問操場是公用的。但基于前文，觀眾早已了解孫越所說的操場是指的岳云鵬的住所，從而付出有效努力進一步在多個語境假設中尋找最佳關聯，把新舊信息聯系起來，推理出此處孫越是在調侃岳云鵬的住所是公用的廁所。例 ，孫越故意用了含糊的明示手段掩蓋了自己的交際意圖，觀眾通過識別他的信息意圖，發現其進行了先褒后貶，沒有直接批評岳云鵬而是通過說反話的方式，從而推測出他真正要表達的意思是岳云鵬是小學生的智商，一天不務正業。

2）最大關聯與最佳關聯的應用

例 ：岳：我也是一個有志青年啊。到現在我后背那個痣還沒有下去呢

例 的對話，觀眾首先獲得的信息意圖是有志青年，根據認知經驗形成的固定思維模式和只需付出盡可能小的努力的最大關聯的認知假設，觀眾所理解的有志青年是有志向，有目標的青年人。但是緊接著的話語又將觀眾的思緒切斷了。因而只得重新獲取經過聽話人的認知加工的新信息，這個時候就要付出有效努力去獲得最佳關聯。最大關聯和最佳關聯的差異使聽眾產生了心理落差，產生了幽默效應。

3.諷刺相聲非語言的語用分析

相聲欣賞中，我們不但聽到了兩個相聲演員之間對話，還能通過他們說話時的重音和停頓以及他們的表情，動作體態的輔助來獲取更生動形象的信息。在《小眼看世界》中，岳云鵬要對他諷刺的“氣人有笑人無”這類人物的形象進行模仿，這里的模仿不是簡單的鏡面的模仿，而是要對其變相變形，對“氣”和“笑”的兩種狀態在語氣、表情、動作上加以夸張，以此達到諷刺的效果。

語氣受人物情感支配，伴隨一定的聲音形式和氣息形態，能夠透露出人物的不同感情色彩。語氣加重則表現為重音[6]。重音是對語句里某個或某些詞的強調。相聲中憤怒的情感表現為氣息急促，聲音強硬，使聽眾受到壓迫的感覺，而喜悅的情感則表現為氣息飽滿，聲音高昂，使聽眾的心跟隨著一起躍動。表情是人物通過調動面部五官來表達感情的方式。人的情緒情感是內在的活動。情緒情感的由內而外的釋放，需要相應的肢體動作來協助完成。

《小眼看世界》中一開始，岳云鵬雙臂交叉下垂，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我們可以發現即使一句話也沒說，也能夠感覺到他正處于不佳的情緒狀態。這就是表情動作本身所具有的意義傳遞的作用。相聲中對“氣”的諷刺主要體現在語言、語氣、表情和上肢動作多個模態之間的相互補充。岳云鵬在說“別碰我”的時候，充滿斥責的語氣。孫越輕搭在岳云鵬手臂上的手，嚇得一哆嗦立馬抽了回去。可見語氣在協助語言情感意義的傳達上的力量之大。岳云鵬在說“氣死人不償命就不行，就得償命”時，是一字一字地往外蹦，而且每個字都是重音。面部表情為怒目圓睜，咬牙切齒。說完之后，他鼓起了腮幫子，因為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當“氣”積蓄到腮幫子裝不下時，只有通過張嘴向外一陣一陣的呼氣，通過一系列夸張的表情將諷刺的意味章顯的淋漓精致。

因為嫉妒趙黑子升職后舒適的辦公室環境。氣得帶著哭腔說“活活氣死我”，面部表情為眉頭緊皺，咧著嘴，上牙咬著下嘴唇，可見氣的都要哭了。說著又拉開西裝領兒，假裝掏出一小本兒，用手掌代替小本兒，用另一只手的手指代替筆，刷刷地記著。如果僅通過語言文字“活活氣死我”，而不去捕捉說話人的語氣和表情，可能會對所傳遞的情感信息產生誤解。相聲中“小本兒”前后出現了4次，主要記錄趙黑子升職，王老師改善伙食，二傻子開車去醫院。諷刺的是小心眼兒的人總把雞毛蒜皮大點事都記得牢牢的，還動不動翻出來說。諷刺相聲中，觀眾們通常對語言的記憶點較模糊，而對夸張的表情和動作印象更為深刻。

《小眼看世界》對“笑”的諷刺的線索主要來源于語言模態和語言之外的表情及上下肢動作組合模態之間的不協調。剛提到“趙黑子”的名兒，岳云鵬兩眼一亮，接著就笑個不停，笑的要岔了氣兒，一句話斷斷續續的還沒說明白，又笑趴在孫越的懷里，捶打著孫越的胸膛。絲毫不掩飾對“趙黑子”早年窮困生活的嘲笑，這是對諷刺對象“笑人無”丑態的夸張。再要提起“趙黑子”的時候又忍俊不禁，笑得聳起了肩，縮起了脖子，瞇起了眼。當說到“王老師沒什么錢”的時候，也笑的撲到了孫越懷里。在描述和“二傻子”一起上課時的情景，那更是眉飛色舞。由此看來，語言之外的模態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語言模態，兩者的不協調促成了諷刺的表達。

4.結論

本文以諷刺相聲《小眼看世界》為對象，從會話含義的合作原則、禮貌原則及關聯理論的明示—推理模式、最大關聯與最佳關聯的角度對相聲語言進行語用分析，從語氣、表情、肢體動作方面對“氣”和“笑”兩種情緒狀態進行了非語言的語用分析。本文拓寬了諷刺相聲這一領域的多模態語用研究，豐富了相聲語用研究語料;從多模態語用學的角度為新生代相聲演員的創作給予啟發，鼓勵其堅定信心創作出更多優秀相聲作品，同時，有助于觀眾們更好的欣賞和運用這種理論框架去挖掘諷刺相聲中所表達的深層涵義。

參考文獻

[1]Agnes， A. On the disambiguation of multifunctional discourse markers in multimodal interaction[J]. Journal on Multimodal User Interfaces， 2014， Vol.8 （2）， pp.121-134.

[2]Alfonso， I.， Núria， E.， Pilar， P. Beat gestures improve word recall in 3- to 5-year-old children[J].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Child Psychology，2017，156.

[3]Andreas， L.，Miriam， A. L. The role of emotions in relational work[J]. Journal of Pragmatics，2013，58.

[4]陳新仁.《語用學引論：語言教師與社會行為》述評[J]. 當代語言學， 2004b（3）：275-280.

[5]陳新仁，錢永紅.多模態分析法在語用學研究中的應用[J].中國外語，2011，8（05）：89-93.

[6]李盛微.試以語用學相關理論分析馬三立單口相聲[J].成人教育，2007（06）：90-92.

作者簡介：

蘇冬梅（1997-）女，四川達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認知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