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班工坊產教融合的特點、問題及治理策略

摘" 要：產教融合是魯班工坊的核心建設原則，魯班工坊產教融合就是要通過院校高準入、企業高水平、融合高質量，服務中資企業“走出去”，培養本土技術技能人才。魯班工坊目前面臨地方政策僵化、產教融合度低、組織結構松散等問題。在國家明確要統籌做好“引進來”和“走出去”兩篇大文章，依托魯班工坊培養技術人才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政策前提下，綜合運用國家、市場和合作等多重治理邏輯分析，認為應加強頂層規劃設計、健全保障激勵機制，夯實平臺服務功能、提升產教融合建設能力，發揮企業主體作用、打造優勢合作品牌，為中國職教出海提供示范和引領。

關鍵詞：職業教育；魯班工坊；產教融合

中圖分類號：G719" "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2096-3769（2025）01-0012-05

一、魯班工坊產教融合的特點

1.院校高準入

魯班工坊是一個集職業教育發展理念、教學模式、資源輸出、師資建設于一體的產教融合載體[1]，它是職業院校依托自身國際化特色和優勢推動優秀職教成果“走出去”的創新之舉，“高準入”門檻是立項單位的共同點。在2020年11月魯班工坊建設聯盟成員大會第一次會議審議通過的《魯班工坊建設規程》和2022年4月由中國教育國際交流協會牽頭制定發布的《魯班工坊運營項目認定標準 （試行）》等文件中都體現了“高準入”的特點，即優先選擇國際化水平較高的優質專業、課程和通用性技術裝備向合作國輸出，以此樹立魯班工坊的品牌質量[2]。自2016年開始至今，魯班工坊以每年建設3所以上的速度快速發展。目前，在全球29個國家設有33所魯班工坊，實施職業培訓超過2.2萬人次，惠及中外企業和院校千余家。

從魯班工坊海外合作項目的開展情況來看，對合作院校的準入要求較高，大多來自省會城市或者經濟水平較高的地區。從合作專業來看，在亞歐非三大洲開展了鐵道交通、智能制造、新能源汽車、云計算、動車組檢修、現代物流等14個專業的教育教學活動，這充分體現出魯班工坊在培養國際產能合作人才和促進合作國地區經濟發展方面的適應性與主動性。此外，國家對魯班工坊實施項目制管理，每三年為一個周期。項目期滿，符合質量保障條件的方能續接下一周期，同時對擬申請魯班工坊的單位采取“先建設后立項”的原則。這不僅對準入門檻提出了高標準，同時也對建設質量提出了高要求。

2.企業國際化

魯班工坊建設院校的高準入，客觀上要求合作企業的國際化，國際化程度高的企業介入不僅有利于服務國際產能合作，還可以促使技術人才本土化。從魯班工坊的合作內容來看，均對應具體行業或企業開設崗位，遴選了包括泰國大城技術學院和埃塞俄比亞技術大學等在內的一批境外合作院校，聯動了以中國土木工程集團有限公司、中聯重科股份有限公司等為代表的一大批優質合作企業，同時對接了中泰高鐵通運、亞吉鐵道運營等重大國際合作項目[3]，以上做法充分體現了職業教育國際合作空間的廣闊，學校的高準入與企業的高層次相得益彰。

為了發揮“粵港澳大灣區”區域優勢和國家級高水平鐵道供電技術專業優勢，廣州鐵路職業技術學院（以下簡稱“廣州鐵職院”）積極開展魯班工坊培育項目建設，并將其納入“雙高”任務。學校依托“埃及齋月十日城”這一重大中埃國際合作項目，聯合當地鐵路建設實施方——中航國際成套設備有限公司，校企合作共建“埃及天佑學院”，探索“產教融合、育訓一體”的鐵路人才培養模式，雙向賦能推廣“中文+職業技能”教育模式。由此可見，魯班工坊的產教融合之路不僅要提升“走出去”企業的參與度，更要突破合作企業的層次，在市場篩選機制的競爭邏輯下，與“走出去”的龍頭或優質企業開展合作。

3.融合高質量

魯班工坊建設院校的高準入和企業的高層次為產教融合提供了資源豐富的實施載體。根據世界經濟論壇（Ｗｏｒｌｄ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 Ｆｏｒｕｍ， ＷＥＦ）發布的《２０２３未來就業報告》，2023至2027年，急需培養勞動者人工智能與大數據等10項技能（1），全球企業預計創造約6 900萬個新崗位。人工智能和機器學習、可持續發展等領域的發展勢頭強勁，非技術性職業增長規模最大，人才需求增長將超過35%。綠色轉型、ESG標準的實施以及供應鏈本地化策略，正逐漸成為驅動就業增長的核心動力[4]。

此外，中國中車股份有限公司、華為技術有限公司、比亞迪股份有限公司等國內龍頭企業反映，在合作國家能夠熟練運用中國設備的技能人才嚴重不足是海外發展的一大難題，僅比亞迪一家企業缺口就高達1萬人。這就要求高職教育領域要持續擴大高水平開放，同時也倒逼魯班工坊的產教融合，要以滿足由于技術進步、自動化以及產業結構的調整而帶來的新行業、新職業和新崗位的人才需求為導向，為當地提供高端技術技能培訓服務。

二、魯班工坊產教融合存在的問題

1.地方政策僵化

魯班工坊發源并成熟于天津。自2016年3月首個魯班工坊在泰國建成至今，作為推動中國優質職教成果走出國門的重要載體和品牌門戶，其實踐有效解決了中國直面國際產教融合開展“中文+職業技能”教育模式的內涵依托問題，構建起了面向世界的中國職業教育標準、資源與話語體系。為鼓勵有條件的院校在境外建設魯班工坊，天津市出臺了一系列管理辦法，內容涵蓋建設項目、資金管理、設備購置、試點方案、外事審批等實施依據，成功解決了職教“出海”的集體困境。

以廣東省為例，雖然其深度參與“一帶一路”倡議、聚焦實現“四個走在全國前列”，但職教“走出去”的創新改革仍處于深水區，尤其是在魯班工坊建設方面，其行動步伐略顯遲緩，涉及境外辦學、外事審批、來華留學、教師聘用等的相關制度有待進一步創新與突破。以廣州鐵職院為例，其“雙高”魯班工坊的建設在資金保障、項目管理、場地建設、裝備輸出、人員外派、教師境外培訓課酬分配等方面面臨重重阻礙，經過近4年的探索，直至2023年才啟動項目建設。

2.產教融合度較低

2023年6月，《職業教育產教融合賦能提升行動實施方案（2023—2025年）》（以下簡稱《實施方案》）中針對人才培養和產業發展“兩張皮”的問題，提出要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推動產業需求更好融入人才培養全過程，持續優化人力資源供給結構。此外，中資企業的旺盛需求與合作國強烈的合作意愿，以及數字經濟的到來也對產教融合提出了新要求。目前，魯班工坊的建設者秉持互利共贏的理念構建了以下三種模式：一是校際合作，由中外院校合作共建。如泰國魯班工坊，職業院校是建設主體，政府和企業是參與者。二是校企合作，由中資企業主導。如印度魯班工坊，企業攜手國內職業院校與境外院校或機構聯合共建。三是政府合作，由中外政府主導。如柬埔寨魯班工坊，戰略合作規劃納入兩國外交合作項目中，院校和企業負責承建。

筆者認為，上述模式各有優劣，綜合性產教融合建設將成為主流模式，反思當前魯班工坊產教融合的各種痛點，主要面臨以下問題：一是缺乏有力的統籌指導平臺，未能在國家外交布局的政策框架內形成產業、教育、人才和發展鏈閉環，并借此提供專業指導，從而導致相關單位在自身綜合條件和合作資源不具備的情況下盲目跟風。二是產教融合多元合作平臺的功能有待完善。雖然魯班工坊建設聯盟已于2020年11月建立，但受其運行模式的限制，其成員單位鮮有享受信息資訊或資源整合的專業服務，其在平臺搭建和服務力度上還有待加強。三是企業追求市場效用最大化的動機有待激發。當前，相關政策未能有效激勵企業實現內部預期收益或外部品牌溢價。此外，與企業開展此項合作的“雙高”院校，也面臨專項建設資金不足、賠本賺吆喝的集體行動困境。上述問題不僅折射出校企合作普遍存在的“一錘子買賣”的深層原因，而且還衍生出諸多績效審計風險。

3.產教組織結構松散

作為理性經濟人代表的企業，其生存法則在于追逐利潤最大化。而作為承擔公益服務的學校，其使命在于培養符合社會需求的專業人才。兩者發展目標的迥異給雙方合作帶來了矛盾與沖突，其締結的組織結構呈松散狀態。此外，組織黏性大小除受市場競爭因素的影響外，還受到國際環境和合作效能等綜合因素的影響。

第一，國際環境。將國際環境看作影響產教融合的因素，是因為其是合作國特定經濟政策、文化制度、政府外交、市場容量、人才需求、運行成本和交易費用等復雜因素的綜合體。除此之外，企業是否參與產教融合，是否訂立短期或長期產教合同，是采取縱向一體化還是橫向聯合策略等，都要考慮自身的管理能力、財務實力以及產品市場情況等。從經濟學角度看， “勞動生產力最大的增進，以及運用勞動時所表現的更大的熟練、技巧和判斷力，似乎都是分工的結果”[5]。第二，合作效能。一般認為，合作是指兩個或以上的主體為達到共同目標而相互協調和行動的過程[6]，是團隊按照某種規則致力于實現利益最大化的活動。其合作黏性取決于以下條件：一是面臨共同挑戰，合作動力在于解決共同的問題。二是具有更好的目標預期。合作者經過協商促進公共決策部門不斷優化資源配置和減少交易成本，并抑制機會主義、“囚徒困境”，避免“公地悲劇”等。三是存在合作的迫切性。即在時空條件適當的情況下，以較小的代價開展合作能夠獲得機會和利益[7]。由此可見，只有當產教合作雙方拋棄個體理性、走向集體理性，才能實現深度融合和持續發展的目標。

三、魯班工坊產教融合的治理策略

1.加強頂層設計，健全制度保障體系

在《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等系列文件中已明確要求，推動職業學校跟隨中國企業“走出去”，以魯班工坊為載體，形成產教融合發展的國際格局。在此前提下，政府應做好統籌指導并提供解決方案。一是做好國際化發展規劃，引導有經濟條件和教育基礎的省份成立負責魯班工坊建設項目的職能部門，或建立多部門聯合審批的“綠色通道”。同時，結合“一帶一路”合作國人才需求缺口，發揮區域、產業和專業優勢，優化項目布局，給予落地指導。以天津市為例，天津市政府先后出臺了《魯班工坊建設試點方案》《魯班工坊建設項目和資金管理辦法》等多個決策性文件，同時成立了由分管教育工作的市級領導任組長的推進工作領導小組，從政策和組織兩方面推進魯班工坊建設。二是打破區域制度壁壘。構建涵蓋人員出境、設備管理、資金投入的政策保障體系，暢通項目培育、成立、建設和可持續發展渠道。優化魯班工坊項目建設的人、財、物等審批流程，強化要素保障，促進魯班工坊項目建設的便捷化。以廣州鐵路職業技術學院為例，雖然“埃及天佑學院建設項目”設有境外員工和本土教師培訓任務，但由于出境審批手續流程復雜，無法快速響應市場變化，及時為合作企業和境外業主提供上門定制服務。此外，因教學場館和實習基地等在境外建設和運營具有復雜性，需長期外派懂外語、精專業、擅管理的綜合性技術管理人才，但符合此類要求的人員往往受限于出國時間的上限規定而無法多次往返和長期駐扎。廣東省財政廳、省外辦《關于轉發財政部外交部〈因公臨時出國經費管理辦法〉的通知》（粵財[2014]11號）文件規定，人員出訪1個國家不超過5天，出訪2個國家不超過8天，出訪3個國家不超過10天。而走在職教出海前列的天津市則實行彈性管理，簡化流程并放寬時限，使魯班工坊收到了良好的實踐效果。三是支持并推動除天津以外的城市政府，出臺扎實有效的地方性改革舉措和企業參與的激勵政策，在新興行業和重點專業深度推進產教融合，培養支撐“一帶一路”合作國產業所需要的技能技術人才。

2.搭建平臺，提升產教融合建設能力

魯班工坊肩負著聚焦技能、促進就業、服務國家外交總體布局和中資企業“走出去”的重任，基本出發點是推出一批具有國際影響力的中國職教標準、資源、設備，擴大職業教育的國際影響力。因此，政府在統籌上應著力打造國際化產教融合平臺或共同體，為產教雙方提供服務。平臺功能主要包括：第一，設置一批高水平專業機構。為多元主體協同創新搭建對話渠道并提供專業服務，聯動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的行業、協會、促進會、企業和學校進行資源整合、技術服務升級和產品研發，推動開展產教融合改革。第二，豐富產教合作建設形態。指導共建實驗室、技術研發、創業創新中心等創新平臺，推動職業院校在企業設立實習實訓基地、企業在職業院校建設培育培訓基地，以及設立校企共建共管產業學院、企業學院等，延伸魯班工坊的辦學空間和合作內涵。第三，成立第三方監管機構。開展全國魯班工坊的實施績效監管和驗收評估等工作，對建設單位的師資、場地、設備、運行和驗收等工作進行質量監管。對于完成預期績效的建設單位，給予驗收合格的權威認證，以消除項目審計的潛在風險，并提升建設質量。

3.以企業為建設主體，打造優勢合作品牌

“走出去”中資企業是產業數字化或智能化的發展先鋒，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發揮了重要的支撐作用。魯班工坊需要這些大企業聚焦國際產能合作，發揮其建設主體和引領作用，與合作院校開展國際訂單人才培養或本土化培訓定制服務。為了提升企業參與產教融合的意愿，《實施方案》提出了健全完善產教融合型企業制度和組合式激勵政策體系，并在產教融合的辦學形態、培養內容、合作模式、新型載體等方面指明了方向。

《實施方案》的出臺，對于魯班工坊產教融合同樣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一是完善國際化產教融合型企業培育庫，制定能夠開展國際產能合作的產教融合企業認定標準，并給予“金融+財政+土地+信用”組合式激勵，激發大企業參與的意愿，同時對納入儲備項目庫且符合條件的項目通過中央預算內投資予以重點支持，將“一帶一路”合作國家和地區的產業需求更好地融入人才培養全過程。二是加大金融政策扶持力度。國家發展改革委加大向金融機構推薦職業教育魯班工坊產教融合中長期貸款項目的力度。同時，銀行機構則按照“風險可控、商業可持續性”原則，支持參與培育或立項建設的產教融合型企業的發展，支持符合條件的企業發行社會領域產業專項債券，重點用于魯班工坊教學場館、實訓基地的建設等。三是打造跨境產教融合聯合體。依托魯班工坊，發揮行業特色和資源優勢，打造以“走出去”中資企業產業園區為基礎的“一帶一路”產教聯盟共同體，允許企業以資本、技術、管理等要素依法參與魯班工坊建設，并享有超過參與其他項目的投資收益。在構建“走出去”企業本土化人才生態和擴大產教聯盟共同體國際影響力的同時，減少人力開發與用工成本，降低產教融合交易成本，切實提升本土化人才培養質量，增加合作國的就業機會。

目前，我國已建立起世界上規模最大的職教體系，伴隨職業教育實現從“引進來”到“走出去”的轉變，“教隨產出，職教出海”已經成為職業院校發展的新方向。隨著魯班工坊人才培訓、師資培養、教學科研、標準輸出等各項功能的不斷完善，市場篩選的決定性作用和政府統籌的調節作用將會更精準，而綜合運用國家、市場和合作等多重治理邏輯，以魯班工坊為載體強化產教融合，將為豐富現有的研究實踐提供全新的視角與理論支撐。

注釋：

（1）未來10項技能包括：韌性、靈活性與敏捷性、創造性思維、分析性思維、系統性思維、動力與自我意識、好奇心與終身學習能力、技術素養、人工智能與大數據能力以及服務導向與客戶服務能力人才管理能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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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曉.如何確保自己的所學專業前途似錦？這份報告帶你一探究竟！[EB/OL].（2024-01-25）[2024-02-10].https：//www.sohu.com/a/754 259905_121124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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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林躍勤.合作機制理論與完善金磚國家合作機制研究[J].亞太經濟，２０１７（０３）：２４－３２＋１９３．

Abstract： The integration of industry and education is the core principle of building Luban Workshops， the goal of the Luban Workshop's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 is to train local technical talents urgently needed by Chinese enterprises through high standards for college entry， high-level corporate involvement and high-quality integration， to support Chinese enterprises going global. At present， Luban Workshops face challenges such as rigid local policies， low integration of industry and education， and loose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Following the national strategies of coordinated implementation of" \"bringing in\" and \"going global\"， and relying on Luban Workshops to train technical talents and build a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this paper， by applying a comprehensive governance approach that involves the country， market and cooperation， argues for strengthening the top-level planning and design， improving mechanisms for providing incentives and protections， enhancing the platform's service functions， boosting the capacity for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 and encouraging enterprises to actively create strong cooperative brands， so as to provide a demonstration and guidance for China's vocational education in going global.

收稿日期：2024-09-06

作者簡介：劉興鳳（1980），女，湖北黃陂人，副研究員，管理學博士；秦安（1976）， 男，黑龍江哈爾濱人，助理研究員，博士。

基金項目：2023年度廣東省特色創新（哲學社科）項目“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視域下廣東省魯班工坊產教融合路徑與協同創新機制研究”（2023WTSCX237）